瓦是乡村的蓑衣-曹春雷

瓦是乡村的蓑衣 作者：曹春雷 诵读：剑哥 雨中，村庄是收敛了羽毛的鸟，安静地栖息在大地上，迎接着雨点 或温柔、或狂烈的问候。雨水，是天空与大地 对话的语言。这种语言，老屋的瓦 懂得，但它不与人说。它 只跟雨点交谈。 我在乡村的瓦下居住时，就喜欢偷听这种交谈。搬一板凳，靠着墙，坐在屋檐下，听头顶的雨点 在瓦上敲打，似敲，如弹。 雨水 顺着瓦 流下来，在檐下流成一道瀑布，或者说，是织成一道透明的雨帘。透过这瀑布、雨帘，我看到 对面房屋上的雨点 在瓦上溅开了一朵朵水花。那是雨点 在瓦上的舞蹈。每一朵雨花，都是雨水 旋转起来的裙摆。 我喜欢看着 雨中的瓦 变得幽青。这是湿漉漉的一种青，经常出现在国画里的一种青，诗情画意的一种青。这种青来自遥远的古代，穿越了一场场雨，只为邂逅你的目光，抚慰你 在尘世里的那颗 浮躁的心。 瓦 是乡村的底片，是乡村生活的记录者。它记录着雨，以及雨中 瓦下人们的生活。 也许 只有雨，才能把一家人 聚在瓦下说说话。这时候 父母对一个孩子说的话，瓦 会替这个孩子记得，等这个孩子长大了，离开村庄，多年后又回到村子，如果老屋还在，瓦 就会将父母当年的话 告诉他——瓦，从来都是温情的叙述者 和转达者。 在雨中，如果你走到足够高的地方，俯望村庄，你会觉得 村庄是一位静坐的老翁，披着瓦的蓑衣，沐浴着时光风雨。 当村庄的老屋在后来的日子里纷纷倒下，新屋渐起，一切面目全非的时候，如果你从遥远的地方回来，幸运地找到一片 残存的瓦砾，把它捧在手心，你一定能感觉到 岁月留在瓦上的温度，分辨出 时光刻下的纹路。 这个时候，当年的一场场雨 就会一直在你心中下，下，下……直到你心里装不下了，涌到眼里，化作泪滴。 （文字有删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