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大象先生的一封信

文|森风 大象先生： 你好，我是兔子小姐。 昨晚我梦到你了。早上在一片黑灰色中惊醒，我的脑子突然有一大片连续的空白，恍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发生了什么，周围安静极了，隐约有一道白色的光亮从细缝中透过来，空间里有一片均匀的呼吸声。时间就像被意识死死扣住，纹丝不动，但时间哪里能够被抓住，它常常透过指缝溜走，先是一小点，再是一大片，在虚无里缥缈，在混沌中消散。 当我有了意识，窗外的白光大片大片地照进寝室，室友陆续睁开眼坐起身，时间已然过去了半个小时，昨晚的梦开始支离破碎地回到我的脑海里，梦里的你我身处一个混乱的江湖，为了保护我，你离开了我。当我试图将这个离奇的梦完整地复述给室友听，我的整个思维却都混乱了，嘴里蹦出的话毫无逻辑，上句不接下句，最后我无奈地叹息了一句：我昨晚梦到我的前男友了。 看，七年了，我始终在潜意识里认为你是爱我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你不得不离开我。在七年的时间里，我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时间向不同的人阐述过你是我前男友这件事情，阐述在我们恋爱的一年时间里，你做过的所有温暖、浪漫的故事，所有我认为你爱我的细节，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从来不告诉别人我们为何分手，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你是为何要与我分开。 七年，整整七年，我一直都在诉说，因为我以为只有把悲伤传递给别人，我才会如释重负，才会真正从这件事中解脱，但我讨厌提起你名字的我，厌恶一成不变的阐述，但我从未停止。在这七年里，大象先生，你是不是也这般厌恶过我？厌恶我过于盲目地爱你？厌恶我三番五次地找你？ 七年前，我们刚刚步入青春的年纪，我们也刚刚相遇。崭新的教室里满满的都是新鲜而陌生的脸庞，我坐在你的右手边，我们中间隔了一条窄窄的过道。最初，我打心底瞧不起你，瞧不起在窗口看你的女生，瞧不起递情书给你的女生，瞧不起买饮料送你的女生，最后，我却瞧上了你。 初二，我已情窦初开。为了在众多女生中脱颖而出，我认真学习，争取在每次考试中大放异彩，慢慢地，你有任何学习上的问题都会趴在我的课桌上问我。 初三，班级调整座位，你我成了同桌。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你写了一封信给我，我在一大篇文字的海洋中翩翩起舞，因为你说你喜欢我，而之前我从未承认或者坦白我喜欢你。 早恋是恶毒的果实，我们站在学业的交叉口，因而不得不佯装成关系普通的同学，小心翼翼地进行着青春年纪的爱恋，每天只有在座位上，彼此看彼此的眼神才充满着爱意。好景不长，半年的时间里，你常常生我的气，你埋怨我总是一张苦瓜脸，你说我什么心里话都不对你说，你说每次你想牵我手的时候，我总是默契地躲开。我沉默着不说话，你说的都是事实。 我们在中学毕业之前分开，你被第二中学提前录取，没有听我解释就提前离开了，而我当时的目标是第一中学，所以在教室里没日没夜地为最后的努力奋斗。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为什么我总是一张苦瓜脸，为什么我不对你说心里话，为什么每次你想牵我手的时候，我总是默契地躲开。大象先生，当时的你过于优秀，而我除了奋斗的成绩一无所有，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资格占有你，我每天都在担心你离我而去。这些伤自尊的我，你要我如何说出口？ 高中，我们又同校，但不同班。是，中考失利，我以一分之差无缘第一中学，不得不跟你同一个学校。内心失落，却也欣喜，过去的我们像是两个毫无联系的个体，没有交流和沟通，我内心不甘、不愿、不肯，却也不敢向你解释，如今的我们又处于一个共同的空间，连命运也制造机会。 你当时有了手机，而我还不懂高科技的电子产品，于是我自己常常跑去隔壁学校的图书馆上网，通过绿色的电脑屏幕一字一句地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分开，我到底哪里不够好。每个礼拜我都会问你，反反复复问这三个问题，你一开始会温和地劝我别这样，然后淡淡地跟我扯一些乱七八糟的，始终不肯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满心欢喜地以为你留有余情，最后你忍无可忍，决绝地说：“兔子小姐，你很烦，我早就已经不喜欢你了。” 刹那间，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上来，为了得到答案，我每个周末都周旋在两个学校之间，我曾经一次又一次地奢望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可是你的含糊其辞，你的决绝让我明白之前一切的希望都已经付之东流，我紧紧地咬住下嘴唇，食指用力地按死电脑，脚步沉重而悲愤地一步一步地跨出图书馆。 我在高一下学期休了学，在家整整半年，你也知道，中途还打过电话慰问我。你高三的时候，我还高二，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你的学习状态不大好，我胡思乱想地觉得你缺少鼓励，缺少陪伴，于是战战兢兢地写了一封信给你，大致的意思是想陪你走过最艰苦的日子，你当然拒绝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告诉我不要再努力，不要再作践自己，不要再做无用功。 我没有哭，尽管我爱你，但是我更有自己的尊严。我认真地跟自己说，该放弃了，该忘记了，我举行了很多形式去忘记，去放弃。我把所有你送过我的东西，大的，小的都烧了；我删掉所有与你的文字，删掉所有与你有关的微博，两千条微博从头删到尾；我冷落所有你认识的我的朋友，因为我不要一不小心听到你的消息，而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更多。 这些努力忘记你的方式，然而永远敌不过你的乍暖出现，只要你一出现，我竖起的铜墙铁壁都会在一瞬间瓦解得体无完肤。你回来找过我两次，每一次都让我猝不及防，而且溃不成军。 你大学第一年，我高三。我每天都趴在教室的窗口望着校外的一片青葱和天空的一抹蔚蓝，像是一只被久困在笼子里的鸟，渴望自由，渴望冲破枷锁，你就像是一股吹进笼子的清风，扬起我荡漾的心。 每晚十点你都会给我打电话，你说你站在寝室楼的阳台上，吹着舒服的风。你的大学在一个靠近大海的城市，风从远远的海洋飘过来，带着一股海水的味道。你跟我说你发生过的每一件事，大的、小的、长的、短的，我则像个吃了蜜的小孩，手里紧紧抓着电话，电话贴着耳朵直发烫。 那段时间，寝室里每个人都巴不得挑灯夜读，我却常常缩在被窝里，躲在厕所里，藏在阳台上听你的声音。我当时的梦想是去北京，但我因为你不止一次地动摇过，一心想着去你的城市，跟随你的脚步，同你一起吹海洋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