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天空还是蓝色的,没有灰蒙蒙的空气和高耸的烟囱,那一年我上五年级。也正是那一年父亲被查出得了骨癌。虽然家里花光所有钱给父亲看病,可我依旧感觉很幸福。
上天真的很不公平,父亲还是在两年后去世了,直到今天我还记得父亲不舍得用那种贵到离谱的药疼的用头撞墙的情景。在家里没有钱的那些日子,我在学校捡来别人扔掉的塑料瓶卖钱补贴家用,除了这些我什么也做不到。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得知父亲去世的那一刻,我还是觉得天塌了。家里只剩下妈妈,我和弟弟。初三那年中考我考上高中,在别人家摆席庆祝的时候,我在打工赚取我的学费。
村子里风言风语太多,以致于有一天我听到那帮老太太说我妈要改嫁了,父亲走了,我就是家里的另一半天。妈妈没有否认她要改嫁的事实,我眼睛通红的看着她,不均匀的喘着粗气,眼泪就在她说话的时候掉下来了。她说的对,我还在上学,弟弟也在一天天长大。可我就是觉得她改嫁是对父亲的不忠,我不能接受。昏黄的灯光下我摇摇晃晃,用袖子擦着眼泪高声呼喊“我不同意。”我不知道她在我走后有没有哭,第二天她依旧叫我起床吃饭。父亲走后,她似乎压抑了许多。现在想来,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妈妈吧。
第一次见到继父我十五岁,如今我已经21岁,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六年。至今我不明白15岁是怎样一个混杂着反叛,怀疑与固执的年龄。从我见到继父的第一天起,就对他充满敌意和警惕。我想,妈妈就要跟别人走了,我是没人要的孩子了。
每到深夜,这个想法就如同孙猴子的紧箍咒一般,狠狠地噬咬我的心和灵魂,我把这些用眼泪倾诉给我的被窝和枕巾。
继父没有孩子,娶了妈妈,接纳了我和弟弟的同时也升级到继父的这个身份,听起来挺刺耳。继父”这个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负担了陌生人的孩子,不该有的烦恼和累赘,所以我们这个重组的家庭比平常家庭多的是争吵,而我就是他们争吵的导火索。我也和妈妈渐渐疏远,我们的关系也演变到月初给钱我拿钱就走人,没钱继续要,没有更多的交集。
每次在亲友面前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看人家养着你们容易吗,长大了可别没有良心,不养他老呀。”每到这个时候我真想冲上去啪啪的给他们两个大嘴巴,所有的事情从来都是说得容易,柴静说过一句话“只有同样经历过无边的黑暗,才有资格说我理解你。”那帮上下嘴皮子一碰轻易说出这些话的人,从来不会去理会我对生父的感情,我真想诅咒他们也尝尝这种滋味儿,不容易,谁容易呀?在我心里有很多委屈的时候,总想给天国的生父写封信,告诉他我有多痛苦。
我时常会去看看爷爷奶奶,现在离开的时候我能很坦然地说“我回家了。”奶奶总是主张我不该去打扰妈妈的生活了,可我觉得那是我的家不仅仅是因为有妈妈和弟弟,还或许我在家里面临重任选择退学时,继父说说,学还是得上,不管怎样我肯定供你,也或许出来上大学,他总是在换季的时候打电话来提醒我记得提前准备好换季的衣服,还或许因为在我生日的那天打电话给我说我生日到了,要什么礼物,原来他一直很爱我。
每个人都有一道伤口盖上布以为不存在,我把那块布当做纱布,盖得久了伤口就慢慢好了,现在我也会慢慢学会宽容和理解。奶奶总是担心我和弟弟受到亏待,也总是担心我和她离心离德。终究有一天我们也会为人父母,我理解奶奶的感受。
我会是一个好女儿,也是一个好孙女儿。我把一切交给时间,包括欠继父的那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