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

大 河 ——献给黄河 作者：吉狄马加 朗诵：李　　进 　　在更高的地方，雪的反光 　　沈落於時間的深處，那是諸神的 　　聖殿，肅穆而整齊的合唱 　　回響在黃金壹般隱匿的額骨 　　在這裏被命名之前，沒有內在的意義 　　只有誕生是唯壹的死亡 　　只有死亡是無數的誕生 　　那時候，光明的使臣佇立在大地的中央 　　沒有選擇，純潔的目光化為風的灰燼 　　當它被正式命名的時候，萬物的節日 　　在眾神的曠野之上，吹動著持續的元素 　　打開黎明之晨，壹望無際的赭色疆域 　　鷹的翅膀閃閃發光，影子投向了大地 　　所有的先知都蹲在原初的入口 　　等待著加冕，在太陽和火焰的引領下 　　白色的河床，像壹幅立體的圖畫 　　天空的祭壇升高，神祇的銀河顯現 　　那時候，聲音循環於隱晦的啞然 　　驚醒了這片死去了但仍然活著的大海 　　勿須俯身葡匐也能隱約地聽見 　　來自遙遠並非空洞的永不疲倦的喧囂 　　這是諸神先於創造的神聖的劇場 　　威名顯赫的雪族十二子就出生在這裏 　　它們的靈肉彼此相依，沒有敵對殺戮 　　對生命的救贖不是從這裏開始 　　當大地和雪山的影子覆蓋頭頂 　　哦大河，在妳出現之前，都是空白 　　只有詞語，才是唯壹的真理 　　在我們，他們，還有那些未知者的手中 　　盛開著渴望的鐵才轉向靜止的花束 　　寒冷的虛空，白色的睡眠，傾斜的深淵 　　石頭的鳥兒，另壹張臉，無法平息的白晝 　　此時沒有君王，只有吹拂的風，消失的火 　　還有寬闊，無限，荒涼，巨大的存在 　　誰是這裏真正的主宰？那創造了壹切的幻影 　　哦光，無處不在的光，才是至高無上的君王 　　是它將形而上的空氣燃燒成了沙子 　　光是天空的脊柱，光是宇宙的長矛 　　哦光，光是光的心臟，光的巨石輕如羽毛 　　光傾瀉在拱頂的上空，像壹層失重的瀑布 　　當光出現的時候，太陽，星星，純粹之物 　　都見證了壹個偉大的儀式，哦光，因為妳 　　在明凈抽象的凝塊上我第壹次看見了水 　　從這裏出發。巴顏喀拉創造了妳 　　想象吧，壹滴水，循環往復的鏡子 　　琥珀色的光明，進入了轉瞬即逝的存在 　　遠處凝固的冰，如同純潔的處子 　　想象吧，是哪壹滴水最先預言了結局？ 　　並且最早敲響了那藍色國度的水之門 　　幽暗的孕育，成熟的汁液，生殖的熱力 　　當圖騰的徽記，照亮了傳說和鷹巢的空門 　　大地的胎盤，在吮吸，在戰栗，在聚攏 　　紮曲之水，卡日曲之水，約古宗列曲之水 　　還有那些星羅棋布，藍寶石壹樣的海子 　　這片白色的領地沒有此岸和彼岸 　　只有水的思想——和花冠——爬上柵欄 　　每壹次誕生，都是壹次壯麗的分娩 　　如同壹種啟示，它能聽見那遙遠的回聲 　　在這裏只有石頭，是沒有形式的意誌 　　它的內核散發著黑暗的密語和隱喻 　　哦只要有了高度，每壹滴水都讓我驚奇 　　千百條靜脈暢飲著未知的無色甘露 　　羚羊的獨語，雪豹的弧線，牛角的鳴響 　　在風暴的頂端，喚醒了沈睡的信使 　　哦大河，沒有誰能為妳命名 　　是因為妳的顏色，說出了妳的名字 　　妳的手臂之上，生長著金黃的麥子 　　浮動的星群吹動著植物的氣息 　　黃色的泥土，被揉捏成炫目的身體 　　舞蹈的男人和女人隱沒於子夜 　　他們卻又在彩陶上獲得了永生 　　是水讓他們的雙手能觸摸夢境 　　還是水讓祭祀者抓住冰的火焰 　　在最初的曙光裏，孩子，牲畜，炊煙 　　每壹次睜開眼睛，神的面具都會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