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年的冬日竟冰冷得吓人。
积雪浮云端,白华铺林席。
“……以牲血辅以牲脂淬刀,淬火後可使刀刃锐利,刀背柔韧,这已是老生常谈。真正炼刀顶峰却是以人祭刀,非以人亡于刀下以祭鬼神,却是以人身将利刃推至极致。一则祭炉,人身入炼炉,以此提温,加热锻打,尽出杂质。二则以人血淬刀,更能使刀锋坚硬,无以能断。二者并之,刀器煞气倍之,以应其主。”
吴邪猛然惊醒。窗牖外北风肃杀,雪落如撒盐。他慢悠悠起床着衣,终是披上那件红边白裘。高桌木匣子里放着的那一支木簪子,肌理滑腻,刻纹细致。他认真把簪子插于发髻上,便出了院子。
东方欲晓,吴邪在院里翱首一眺,遍目苍凉,风能动地,雪能连天。才走进刀房,他便见小花在炉边守着。
吴邪一怔,倒是小花见了他,便道:“来炉子边取个暖。你已几天未合眼,才睡这么些时候可够了?”
吴邪脸有急色:“才大清早你怎的先来了?今日可没些功夫。”
“许你来不许我来?”小花笑了,“且说这刀你锻得新奇,明明昨日刀已大成,你偏吊着这么些时候,是为着今日什么?”
“哪有可新奇的?你陪我熬了好些日子,且回去歇着吧。”
小花正被吴邪推攘着,却丝毫不让步。
“吴邪你打的什么算盘?”
吴邪摇头。
小花一下被气笑了,“你真以为我不晓得?年前你为天铁散尽家财,而今你为了一刀不眠不休,如此端倪我还能瞧不出来么!”
吴邪动作一滞,半晌苦笑道,“那你可愿成全我?”
“你成全他,我成全你,这世间哪有这门子成全?”
“怎会没有?滚滚尘世意树空花,只愿最好年华皆献予一人,为其生为其而死,到底了不过盼着成全他罢了。”吴邪顾自叹息,“人生俯仰之间,短不过少儿早夭,长不过八十高龄儿孙成堂。活至耄耋却心怀遗憾,何苦至此。我不求轰烈,但求无憾。”
“吴邪你是活得糊涂了!”小花低吼一声。
吴邪却眯起眼睛笑了,仿佛偿天下至好之愿,“天铁能承小哥力道,煞气却无以排解。唯有以煞止煞,方为上策。”
“祭以人命,制煞止煞?”小花面上含霜,“何人予你此法?既能以牲祭炉,何须以人多此一举?你若要为他而死,何妨做刀下第一亡魂?以血献祭,断断不比你去祭炉的差!”
“小花你不懂。”
“入魔的是你!”小花蹙眉哀叹,“本该是我天真,当年一见当知你泥潭深陷;却不想八年以后,你还能以命相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何能辜负?”
哪知吴邪一听此话,竟猛地捂着眼吃吃大笑起来。
——声音听在耳里,声声抑扬,声声泣血。
小花神色恤恤,忙上前察看:“你这是怎的?”
“斯身得之,得幸父母。若父母要偿,子自当相还……只是何苦……何苦讳言避谈,咄咄欺我?”
小花手起,欲慰吴邪,却在闻得此话后,不禁大骇:“你是说……断断不是吴姨。是吴叔,是他么?是他诱你入的歧路……可,你明知却……”
“父亲以为我不知……我当真不知?以人身淬刀,比于牲畜为之,血脂皆一,何如?父亲并非要我为忠义之徒,仅是不允我作不孝之人。他宁要我死,亦要保全家声……!”
小花惊得无言:他以为这八年来仅自己一人看得明明白白,却不知他亦是半个局中人;真正冷眼旁观的局外人竟是欲置骨肉于死地的血亲……
吴邪把手自眼上拿开,眼里一片阴郁决绝,“雪白风月,软红浮生,冷灰寸心。我舍不得辜负双亲,自亦是舍不得弃绝我的小哥。时命要我死,我自当赴死。”
小花提腕紧抓吴邪肩头,力气沉沉。他方知万辞莫辩,但以吴邪此生唯一逆鳞作劝:“功成凯入,得四海之望,人还无思归,又当如何?不过是成全了你自己罢。”
吴邪心一软,竟再说不出话来。
“别日何易会日难,三分利准不了,如何算来这本钱?我便只盼你能挽回这局。大抵算来,张起灵所生之日,必是吴邪所幸之时。来日苦短,去日苦长,你便不想看看江河汇流人长久?”
院外风雪硕硕,贯连天地。便在那一瞬,炼炉传来巨响。两人乍惊,忙走近细察。原是了所铸之刀抵不住连日高温,爆裂开来。
吴邪怔怔盯住炉中烈火,一时受不住便瘫坐在地。
小花忧心地凉,忙将吴邪扶起,约莫算得吴邪是断了这想念了,现下不过是一时经不住打击,便道:“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
“倒是我卖了一回丑。”吴邪苦笑,“数罪加身,贪一晌欢愉。心有余念,实难放下,只能挑担而行,潦草过了便是过了。若有朝一日……路至穷途,再来算这账罢。”
俛仰逝将过,倏忽几何间。连绵八年的重雪,雪融归川,终将润泽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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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文小剧场:
吴父(梦):自个儿去祭刀吧,效果杠杠的!
花花: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为把刀送死咩!
嫂:人一生太短啦,我想为我爱的人做点什么。
花花:蛇精病啊你!
嫂:用人祭刀,刀的煞气倍增,刚好能和小哥的戾气相配。
花花:哪个二逼教你的?既然人可以祭刀,动物也可以的!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嫂:虽然这么说,可我的父母还是骗我要我去死了。
花花:是吴爸爸做的?
嫂:人和动物都有血有肉,炼刀效果是一样的。我爸只是不想我和小哥搞在一起,就索性让我去死一死了QAQ 反正小哥的刀是一定要炼成的,那我就死一死吧。
花花:(尔康手)你舍得么?张起灵赢得天下以后却发现没有等他的人,最后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嫂:QAQ
花花:分别很容易,团聚很难,你不是在等张起灵对你好咩?如果张起灵取得天下生还回来,你绝壁是皇后啊!你就不想天下归一,和张起灵永远在一起?
嫂:(想来着)
花花:你口里说是天要你死,其实还不是人定胜天?
嫂:嘤嘤。我辱没家声、苟且偷生,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想和小哥在一起(当皇后!)……要是以后小哥不要我了,我再来死一死吧。
花花: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