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狗肺》作者:姚伟

《郎心狗肺》作者:姚伟

2018-10-09    16'52''

主播: 山花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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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小说《郞心狗肺》 作者:  姚伟 诵读:  山花烂漫 背景音乐:沉思         人们使劲推开那扇沉重的柴门,一股寒风卷着一束阳光透进屋内,大伙看到老余头和黑虎已经死去多时了。         一间破瓦房,一个小土炕,一条烂棉被,一只豁豁碗。         破瓦房在村子西南角,原是生产队看护庄稼临时歇息的小屋,后来一直空闲着。老余头住进这偏僻的破房里,倒也觉得清静自在。         老余头被破棉被包裹着,斜躺在小土炕上,身子蜷缩成一疙瘩,两只干柴棒似的手从棉被窟窿眼里伸出来,一只手抠着炕沿,另一只手里攥着半个干硬的馒头,眼睛半睁着望着窗台上放着的那只豁豁碗,碗里有一丁点浑浊的凉水。黑虎紧抱着老余头,眼角下的棉被湿了一大片。地上散丢着撕烂的棉被片,墙上柴门上有一道道留着血迹的抓痕。屋子里弥漫着刺鼻的霉臭味。         老余头有四个儿子。老伴去世时总是闭不上眼,抓住老余头的手不放:“他爹啊,我、我不争气,生、生了四个、儿郎,都是、是披麻的,没、没有戴孝的。我、我走了,你、你要、要受罪、受罪哩!……”老余头嘴贴着老伴耳边说:“他娘哎,老人自有儿孙福,你安心走吧,在那边等我,下辈子咱还是一家。”老余头抽出手抚摸着,老伴的眼睛慢慢合上了。         老伴走了,老余头身板还硬朗,干活赛过小伙,四个儿子争着抢着要爹呢。老余头破死亡命干,给四个儿子相继盖起了小楼房,给最小的儿子也成了家,老余头这头老牛却累趴下了。儿子再也不争不抢了,最后商定每家三个月轮流管护老余头。大儿子忠全多时间在外打工,儿女已成家,老余头先去忠全家,忠全媳妇找一个有豁豁的大老碗,盛多半碗饭,一只手端给老余头,一只手甩着护襟:“爹,你耳聋眼花的看不住门户,吃完饭坐到麦草垛跟儿晒暖暖去!我要锁门去地里干活了。”“哐!”锁上门直奔麻将馆。         轮到二儿子义全家管护,老余头端着大儿媳给的大老碗走进院子。义全媳妇指着小儿子的额头骂道:“你个吃闲饭的东西,一进家门,屋子弄得跟猪窝一样,还得老娘打扫。快吃完走远点!”老余头能听到一句半句的,知道义全媳妇是指桑骂槐呢,胡乱吃一点夹起碗住到西南角的破瓦房里。住进去了,也没有哪个儿子叫回去住,老余头就一直住到这里了。         这间破瓦房就成了老余头的家了,这条破棉被就成了老余头一年四季的铺盖,这个豁豁碗被老余头端着在四个儿子家轮流进出。         每到吃饭时间,老余头拄着枣木拐棍,端着豁豁碗,站在村子中间,眼睛盯着儿子楼顶。有人问:“老余伯,你瞅啥哩?”老余头仍瞅着楼顶,喘着气说:“我看烟囱哩,你看那烟还在冒呢!”那人说:“做饭就得冒烟啊!”         老余头去儿子家吃饭,去早了,媳妇骂:“干活的还没吃哩,不干活的先来了,得是饿死鬼掏肠呢?!”老余头下次去,只好等儿孙们吃完了才进去,媳妇又吼道:“吃饭也不看个时间,我把猪都喂过了。给,就剩这点了,再来迟些想吃猪食都没有了。”之后,老余头去吃饭时,就瞅儿子楼顶烟囱不冒烟了,掐算着家人刚吃完就进去,端一碗剩饭回到破瓦房里,半碗给自己吃,半碗给黑虎吃。         前几天,老余头端着豁豁碗去三儿子福全家,福全在外边上班,福全媳妇和儿子刚吃完饺子,看到站在门外的老余头,就问:“爹,上月是几月?”老余头说:“是九月。”媳妇接问:“这月是几月?”老余头想了想,答:“是闰九月。”媳妇又问:“我经管你几个月了?”老余头把豁豁碗夹到胳肢窝:“嗯,嗯,你管够三个月了,轮到老四家了。”说着颤巍巍朝老四家走。         老四孝全和新媳妇你喂我我喂你正吃得谄和呢,闻到一股霉臭味,扭头看到晃悠悠走进来的老余头,立马拉长了脸。新媳妇问:“爹,你咋来了?这个月是几月?”老余头答:“是闰九月,孝儿上个月过的生日。”新媳妇脸上挤出点笑容:“爹,你老糊涂了,老四是十月到腊月经管你哩!”老余头咽住了,点着头带着整个身子动弹:“哦,哦,我是老糊涂了,还没到孝儿经管的时间哩!”老余头夹起碗晃悠悠朝外走,孝全拿一个馒头撵出来,递给老余头:“爹,你来的不是时候,没有饭了,就剩这点馒头了,给,拿去吃吧。十月初一,你再过来吧!”         大伙不知道老余头几天没吃饭了,也不清楚这个干硬的馒头是哪个儿子家给的。         “老余哥牙都掉光了,这么干硬的馒头能咬动吗?这些个没良心的儿子!”张老伯愤愤地说,“老余哥一定是饿死的!”         “不,老余哥是病死的!”与老余头自小长大的老刘头说。他讲了老余头看病的事。         老余头几年前就患有多种病。他找到老大忠全,说要去医院看病。忠全瞅瞅爹,又看看媳妇脸色,:“爹,我看你能吃能走动,有啥病?人老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很正常,硬撑撑就过去了。”         老余头几次去找老二、老三,两个儿子嘴里胡咕噜,说有病就该找老大,长兄为父嘛。老余头没有办法,拖不下去了,就去找老四。孝全说:“爹,你病了,我们作儿子的应该管。你看我刚结婚,账还没有还清哩,你不是还想着我有你的小孙子吗,没钱咋能成?我三个哥哥都比我强,你去找他们才成。”         老余头又转回老大忠全家,忠全媳妇堵住门:“我过年的时候经管你,给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得是啃老大尝到甜头了?看啥病住啥医院?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想活在世上不走吗?!”老余头就再也不敢跟儿子提看病的事了。         不管老余头是什么原因死的,大伙看到老余头身子蜷缩成一团,手抠住炕沿硬撑着朝土炕边挪动,死时一定很痛苦。黑虎想跑出去传讯叫人,无奈柴门沉重,抓出了一道道血印都打不开。黑虎硬拽住棉被包裹着的老余头向外拖,棉被被撕裂成几块烂片片丢在地上,也没有把老余头挪动。老余头就这样去了,黑虎也耗尽了心力,流着泪哭嚎着,紧紧抱住老余头,跟着——去了。         老余头的身体早已僵硬,大伙硬掰开老余头的手,取下那块干硬的馒头,又使劲把黑虎从老余头身上分开,“咔嚓!”掰断了黑虎的腿才分开了。         人们唤回了老余头的四个儿子,将老余头装棺入殓,点燃了烂棉被,摔碎了豁豁碗,抬着老余头离开了破瓦房。         忠全说:“爹一个人住在这里太孤单了,他老人家的丧葬要办得热闹些!”         义全说:“对,咱唱三天三夜大戏,让爹热热闹闹地走。”         福全说:“爹走得很干脆,全托了我们兄弟的福。”         孝全趴在地上,头磕得嘭嘭响:“爹,你走得太早了,我们弟兄四个日子才过好了,我们还没有尽孝呢,你却走了。呜呜,哇哇……”         老余头的丧葬办得热闹红火,大戏唱了三天三夜,锣鼓咚咚,炮声隆隆,以致于把西南角的破瓦房震塌了。村里人说:“还是老余头有福相,刚离开破瓦房就塌了。”老余头四个儿子把村子男女老少邀请来吃了三天三夜,唯独张老伯、老刘头死活没有去。         老余头被安葬在老伴坟墓的左侧,黑虎紧挨着老余头坟墓安埋了。         黑虎是老余头几年前收养的一条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