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岁以后（余光中诗 费一轩曲）

五十岁以后 . 诗：余光中 曲：费一轩 . 五尺三寸，顶上已伸入了雪线 黑松林疎处尽是皑皑 触目惊心这一片早白 不是降幡，是仙凡的边界 黑，是母胎所带来，而白 是严峻的后母，造化，所配戴 古来有太多的壮士对镜 畏雪峰太凛冽不敢独登 不知一峰暮色里独白 是伸向死灭，或是永生 . 莫指望我会诉老，我不会 海拔到此已足够自豪 路遥，正是测马力的时候 自命老骥就不该伏枥 问我的马力几何？ 且附过耳来，听我胸中的烈火 听雪峰之下内燃着火山 听低啸的内燃机运转不息 几乎煞不住的马力 踢踏千里，还有四百匹 . 【备注】 （1）这首《五十岁以后》，余光中先生创作于1980年七七抗战纪念日，收载于先生的诗集《隔水观音》（1983年第1版）以及《余光中诗选（1949-1981）》（余光中著，台北洪范书店1981年出版）342～343页、《余光中自选集》（余光中著，伊犁人民出版社2000年2月出版）375～376页、《余光中作品精选》（余光中著，长江文艺出版社2012年11月出版）第93页。未满四十五的我，读着五十后的诗，没有暮秋之感，却有心智上的豁达，予时光以敬畏，知天命以惜时。 （2）赏析：余光中1928年重阳节生于南京。“五尺三寸”是说写此诗时五十三岁。他自负“一峰暮色里独白”。独白是双关话，也可以理解为独自咏叹。一路都设喻体，让人一读发懵，二读明白，三读叫好，在阅读过程中获享一番发现之乐。如果毫无障碍，也许反而没趣味了。不塞不流，不止不行，艺术的辩证法嘛。注意他的文字魔术，看他怎样变的。马力，先是“路遥知马力”的马力，后来一变，变成了物理学的马力，而让你不察觉他是怎样变的。看到结尾“踢踏千里”，你还会觉得他什么也没有变。诗中阳刚之气勃勃然透嵚崟的雪峰意象而出。你会说，这毕竟象宣言。我说，他的宣言是画出来的，不是吼出来的，所以也是诗。——《余光中一百首》（流沙河编，四川文艺出版社1988年11月出版）第185页。 （3）赏析：1978年，余光中50岁。知天命了，突然想到，人活着，会遇到两座大山。一座叫“雪山”，一座叫“火山”。“雪山”在头顶，那是初露的白发。但，“雪山”不是衰老的预言，而是仙界的门票。黑发越少，白发越多，离仙界也就越近。杜甫45岁就白头搔更短了，自己50岁才对镜看到“雪山”，余光中笑了：“海拔到此已足够自豪！”但真正让余光中自豪的，还是“雪山”之下的“火山”。余光中胸中的“火山”，熊熊燃烧，不服老地说一句，“路遥，正是测马力的时候。”那么，50岁后的余光中，马力几何？他响当当地说，还有400匹！400匹马力，近30万瓦。相当于50岁的人，20岁的心脏！这是余光中诗《五十岁以后》的立意。我关心的，是他这首诗的两个比喻，“雪山”与“火山”，尤其是“火山”。不管你是谁，只要活着，迟早都要爬越“雪山”，接近仙界。但，不是谁都能保留住胸中的那座“火山”的。不少人，随着年龄增长，“火山”熄灭了，或者变成了“死火山”。而余光中没有，他的“火山”始终在喷。于是，50岁之后的余光中，喷出了一部又一部力作。（赵新月） （4）封面选自《不恋余光中〈乡愁〉，只感恩他伴我少年时的温暖》，文章注明：“图片截自纪录片《他们在岛屿写作》”，在此又有裁剪。 （5）谱曲时间：202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