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本期节目由小播芷秀录制,小编李亚撰稿,欢迎收听~O(∩_∩)O
版头:世界上的酒有无数种,譬如“朱门酒肉臭”里面的酒,“举杯浇愁愁更愁”里面的酒,以及,“客喜而笑,洗盏更酌”里面的酒等等,这些酒都是臭的,即使偶然想起这些诗句里的酒来,也让人很不愉快;那么,世界上还有香的酒吗?大概是没有了。酒,在时代的进步中已经丢失了它的文化意义。与之相对的,是茶。
《禅茶一味》
李亚/文
今天的文化漫步,主题是日本的茶道。之所以没有跟大家讲中国茶道,却去讲日本茶道,是因为,今天,当大家说到中国茶时,说到的是中国茶艺而不是中国茶道;当大家想到日本茶时,想到的是日本茶道而不是日本茶艺。茶艺,指的是选茶、煮茶、品茶等艺茶之术;茶道,指的是艺茶过程中贯彻得一种精神。如今,中国人的茶,注重的是一种技艺,日本的茶,注重的则是茶的精神啊!说到这里,还是先刹住闸吧,因为从中国茶到日本茶道,包含了太多说不清楚的东西,在这里说出来,只会增加听众朋友们的进一步困惑。我们还是继续“日本茶道”的主题吧。
有一部叫《茶韵禅风》的日本书籍,记载了一段日本茶道开山鼻祖村田珠光参禅了悟的事。日本禅师一休和尚是村田珠光的老师,也是动漫《聪明的一休》的原型。有一天,珠光的老师一休和尚问珠光:
“吃茶的时候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珠光回答道:“为了健康而吃茶。”
一休和尚又问珠光:“有一个修行的僧人,去问赵州和尚佛法大义。赵州和尚说‘吃茶去!’,对此,你作何解释?”
珠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端起身旁的茶杯,就在珠光想要喝茶时,一休和尚突然挥动手里的铁如意,一声大喝,将珠光手里的茶杯打落在地。而珠光,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珠光起身向一休和尚行礼,转身而去。一休和尚在珠光的身后大声叫道:
“珠光!”
珠光应声,回头注视着师父一休和尚,默不吭声。一休和尚再次逼问珠光:
“刚才我问你以什么样的心情吃茶,你如果吃茶不论心情,只是无心而吃茶。那该又如何?”
这次,珠光不再沉默,轻声回答:“柳绿花红。”
一休和尚一听,知道珠光已经由茶而悟道了,因此把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幅北宋名僧的墨迹作为参禅了悟的印可证书传给珠光。
有人问,“柳绿花红”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当珠光回答“柳绿花红”就是顿悟了佛法呢?实际上,柳绿花红,作为一种禅宗偈语,是在顾左右而言它,是不能用理性的思维去理解的,这也是“见性成佛”的奥妙所在。
村田珠光在参禅中,悟出“佛法存于茶汤”的道理,使日本的茶文化提升到了道的高度,开创出禅宗与茶道相结合的日本茶道。从此,日本茶便渐渐脱离出中国唐宋的茶道,形成了自己独具一格的精神内核。村田珠光也因此被日本茶人奉为茶道的开山宗师。
武野绍鸥是村田珠光的再传弟子。
滕军在《日本茶道文化概论》中说,“珠光式的美是借助宗教而还原的内省的美,有时还停留在一种观念上。而由武野绍鸥将珠光的理想化作了茶道文化的各个部分的具体形象,是珠光式美学理念的实现和升华”。是的,珠光创造的茶室具有自然朴素的草庵风格,武野绍鸥则更为彻底,他摒弃珠光在茶室四壁下端粘贴白色宣纸,添加围墙的方法,直接将泥土和稻秸抹成的自然墙面展示给人们,寓意着禅宗之中的“本我”意识,茶具方面。以竹、木、粗陶瓷为材料的各种茶器成为茶会的主角,武野绍鸥看重色彩上的和谐素雅,造型方面的古拙质朴,以及质感上的内敛谦和。
但纵观武野绍鸥的一生,他对日本茶道最大的贡献还是对弟子千利休的培养。如果将茶道比喻为一棵树,那么村田珠光无疑是深植地下的根,千利休则是枝繁叶茂的树冠,而武野绍鸥就是将二者有力结合起来的强劲树干。村田珠光基本去除了茶文化中的娱乐元素,而千利休则彻底切断旧式茶文化与现实物质世界的残余联系。
松尾芭蕉有一首俳句,恰到好处地体现了千利休的美学观。“那是暮春时分,草庵近旁一个古池,倒影着幽玄的春,水波不兴,平静得全是寂寞。待那小蛙一跃,无声到有声,又归于无声,万物此刻肃静。”
据说,松尾芭蕉在创作这句千古俳句前,佛顶和尚和他有一段对话。
佛顶问:“最近如何度日?”
芭蕉答:“雨过青苔湿。”
佛顶又问:“青苔未生之时,佛法如何?”
芭蕉就说:“青蛙跳入水声响。”
人们说松尾芭蕉的这首千古俳句的中间,有俳句的精确,闲寂。如果真要这么说,那这草庵近旁的方股池塘,可是千利休手下的一杯茶?平和,清寂,“咚——”,圈圈涟漪荡活了茶汤,之后又复归平静,到此时,一切方归于真正的静寂。
恰如,“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当千利休提出“和、敬、清、寂”的四字箴言时,就表明他的美从未与华丽繁缛沾过半点关系。艺术家应该远离政治,千利休与丰臣秀吉的矛盾就如海底的激流暗涌。两人的分道扬镳,源于两人对茶道的追求有天壤之别。在丰臣秀吉看来,茶道能修炼精神,但更能帮助自己实现政治追求,他偏好能体现身份、地位的奢华茶风。对千利休而言,他则喜好追求茶之真意,茶道主要用来修炼身心,“冷峻、枯高、古朴、简约”才是茶道真正的风格。
据说某年春天,丰臣秀吉召来千利休,要他当众表演茶道前的插花,按照惯例,插花是用筒形的器皿,秀吉却故意出难题,事先叫人给千利休准备了一个铁盘子,里面放了一些水,还有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在座的人无不为千利休捏一把汗。却见千利休神情严肃而悲哀,将那一枝梅花拿在手里,将花朵和花苞小心摘下、揉碎,让它们随意飘落在铁盘子里的水面上。生命在众人的面前被毁灭着,最终只剩下一枝光秃秃的华干上带着三两朵残存的花苞,气息奄奄地斜倚在铁盘旁边。
这是一个震撼人心的过程。在场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铁石心肠的丰臣秀吉也感动不已。
“清、和、静、寂”是日本茶道的至高境界,千利休将茶味与禅心融合在一起,才赋予了茶道一种安逸、朴素、冷峻、恬淡、寂静之美。
千利休常将信手拈来的日常用具作为茶具,比如用鱼筐做茶话的花瓶,用破了口的碗做茶碗;主张简化茶道的规定动作,抛开外界的形式操纵,以专心体会茶道的乐趣。千利休认为,茶之道就是“先把水烧开,再加进茶叶,然后用适当的方式喝茶……除此之外,茶一无所有。”
千利休在《南方录》中写道:小草庵里的茶道,首先要以佛法修行得道。……佛之教便是茶之本意。汲水、拾薪、烧水、点茶、供佛、施人、自啜、插花焚香。皆为习佛修行之行为。
正如《山上宗二记》中所指出的:因茶道出自于禅宗,所以茶人都要修禅,珠光、绍鸥皆如此。
纵观日本文化史,从未有过任何一人可以与千利休的影响相提并论,称其为空前绝后的人物,是毫不过誉的。茶道在千利休的手中被发扬光大,成为日本文化和民族精神的代表。丰臣秀吉为何要处死千利休,至今依然是一段历史悬案。在电影《利休》中,千利休的弟子古田织部责问丰臣秀吉:
织部问:“你杀利休,是因为他贪财吗?”
丰臣秀吉说:“利休的茶具皆是自然,他怎么贪财?”
织部又问:“是因为他建了塑像?”
丰臣秀吉说:“那是僧人所为。”
织部再问:“有传言,说你是为了娶她的女儿,可利休拒绝了。”
丰臣秀吉说:“我是看中他女儿好生养,但我不会为这个原因杀利休。”
这段对话大概涵盖了史学家们对利休之死的种种猜测。可是最后,作为观众的人们还是很疑惑:“那么,丰臣秀吉到底为了什么要杀千利休?”导演没有给出答案,因为千利休的死,已经成了茶道研究者永恒的研究课题。然而,千利休虽死,但他所留下的茶道美学却没有随之而消亡,通过千利休的众多子嗣与传人的努力,至今在日本流传不衰。
有人说,日本文化生活的各个方面无不受到茶道之美的影响。由此进而认定:茶道之美就是日本的美,所以如果不懂得慢条斯理的日本饮茶法,那就等于不了解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