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 |  我执:十月二十四日 废墟不在别处

梁文道 | 我执:十月二十四日 废墟不在别处

2017-05-20    04'02''

主播: 怡然Ec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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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忧伤”(huzhun,中译本译为“呼愁”,好一个文艺腔翻译。我不用),是帕慕克《伊斯坦堡》的核心,本为伊兰教用来描述灵性失落的传统概念,他借来捕捉伊斯坦堡的集体忧愁。这种特殊的“忧伤”满城无处不在,而且为人接受为人承担。它来自帝国的失败,但伊斯坦堡人拥抱这失败。他们活在废墟里,并且无怨,有的只是来自历史穷追不舍的“忧伤”。 帕慕克也比较了不同城市的居民如何为外人指路。先看杜斯妥也夫斯基笔下的骄傲日内瓦人:“日内瓦人相当以他们的历史名城为荣,甚至在被问到哪条路最容易走时会这么说:“顺著这条街直走,先生,经过那座典雅华丽的青铜喷泉时……” 至于伊斯坦堡人则是“路过易卜拉欣大人的澡堂故址,再往前走,在你右手边,隔着你刚刚经过的旧址眺望过去,会看见一间破房子……” 但是帕慕克大概没想到,在我们读者眼中伊斯坦堡可以是一个隐喻,它的“忧伤”是一种观看世界的方法,也是一种存活的态度。在此种态度的阴影笼罩底下,世界无处不废墟。 公路剥落的柏油块;车站站牌上因日晒而渐渐褪色的模糊的数字;正在垃圾站收集废物的老妇,使力地一个个踩扁仍有残馀液体的铝罐;夜里卡拉OK临街的霓虹灯管兀自闪耀,但是那招牌上有一横和一竖因为失修而暗哑,你以为你看到的其实是“下拉OK”;在潮湿的天气里,巷子深处传出霉烂的气味;新近建成的办公楼群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只剩下几室露出惨白的灯光。 然后我又看到了他,本来迟早也会被岁月折磨得变形走样,现在化上了淡妆正接受众人的赞美。他为什么青春如昔,仿佛时间侵蚀的力量至他为止?我明白了,原来废墟不在别处,衰老的只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