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歌·谷雨

谷雨·迷花 迦楼罗火翼/文 夏小鲟/绘 这次到绘画社到皖南小镇采风，小莓已经期盼好久了，因为在这风光最为旖旎的暮春时节，自己足有三天时间可以与清和学长相处。可是当真来了，畏怯的心情却像这里的狭窄小巷一样宛转纠结。 所以索性沿着小巷走走吧。可什么白墙黛瓦、清漪碧水，什么花明柳暗、莺飞草长，小莓统统看不见，唯有花墙内的笑语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不是清和学长的声音吗？ 想也没想，她紧走几步猛地推开院门，却一下子呆住了—— Cosplay吗？剧组拍片吗？初生的青荷小小，铺满院内池塘宽阔的水面，曲折的白石桥通往湖心亭，亭内茶烟袅袅，珠围翠绕地坐满旧时装束的美人，清和与她们相谈正欢。 见有陌生人闯入，席间一位披黑色轻裘的美人拂袖而起，正要命令侍者上前盘问，清和连忙摆手：“谷雨尝新茶，来者都是客么。过来，小莓，坐到我身边来！” 听到对方呼喊自己的名字，小莓一则以惊一则以喜，连忙跑过曲桥挨着他坐下。黑裘美人蹙紧妍雅的眉头还欲发作，清和却朝她举起茶盏：“英姿凛凛、飒爽果敢，只有菖蒲花才能与你相配！” 一听这话，黑裘美人的表情顿时缓和下来，侍女们应声捧出艳丽而刚洁的菖蒲花簪上她发髻，于是席上莺声呖呖，大家纷纷拉着清和，“我呢、我呢”地询问起来。 琉璃色卷草纹白绫衣的美人配上国艳海棠，薄青底缕金衫子的美人配上浓紫藤花……这是在玩“占花名”吗？小莓越看越迷惑，正要开口询问，清和却暗暗投来有些沉重的眼神，他摇摇头，悄声说出意义不明的句子：“小心点，还没到时候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莓不由得紧张地缩了缩肩膀。 就在这时，粉阵红围突然散开让出条通路，只见一位身披数重轻绡的美人端然凝立在水亭中央，她的衫裙颜色微妙，乍一看洁白如玉，堆叠皱褶处却泛着雨过天晴般的青韵。 这美人的容色更胜衣饰，却不苟言笑，只是站在那里便气势摄人。众人恭敬肃立，看起来像是在迎接这庭院的女主人。茶席的气氛瞬间肃穆起来，小莓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抓紧清和的衣角抬头看去，却见对方的神情已然镇定，仿佛在说：终于来了。 清和缓缓起身，从侍者手中取过一枝重台牡丹，郑重地献给碧绡衣美人：“谷雨三朝看牡丹。” 美人淡然地接过花朵，完全看不出喜嗔之色。她凝视清和片刻，忽然指着小莓问道：“她呢？” “她？”清和的声音第一次有了一丝慌乱，“她……她和你们不一样。” “既然来了，就不能不一样。” 清和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却见亭边树梢垂下一簇簇小虫儿似的灰紫色花朵，他摘了一朵，顺手递给小莓。 别人的都那么好看，为什么偏偏给我这个？就算我不起眼，也不用这么露骨地嘲笑吧……小莓心里嘟囔着。 “原来如此。”看到这一幕，美人终于露出了令人目眩的笑容，抬手召唤侍者，“送客。” 拖着小莓三步并两步跑出大门，清和终于松了口气，连呼侥幸。小莓却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和并不回答：“你回头看看。” 转过身去，小莓赫然发现门楣上不知何时挂上了“民间瓷器收藏馆”的匾额。却见展厅内瓶盏壶罐竟都插满时令花卉，彼此相得益彰——兔毫配菖蒲，青花配海棠，龙泉窑配藤花……中央展台上，色如碧玉青空的汝窑大花海，辉映着绚烂照眼的牡丹花光。 “难道那些美人是……”小莓脱口而出，却被清和“噤声”的手势打断。她不甘心地举起手里的灰紫小花，“那我这个是……” “这个啊……二十四番花信风到它就为止了。”清和满不在乎说着转身便走，小莓连忙赶上去，犹自追问不休…… “是楝花哦。” “‘楝’，就是‘恋’嘛……”空无一人的展馆里，唯有美人们殷殷笑语还在回响。 谷雨时节，薰风和畅。一候，萍始生。二候，鸣鸠拂其羽。三候，戴胜降于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