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三首
唐 李白 古体诗
◇其一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岐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注释:金樽(zūn)。投箸(zhù)。塞(sāi)川。岐(qí)路。
译文:金杯盛着昂贵的美酒,玉盘装满价值万钱的佳肴。但是我停杯扔筷不想饮,拔出宝剑环顾四周,心里一片茫然。想渡黄河,冰雪却冻封了河川;要登太行,但风雪堆满了山,把山给封住了。当年吕尚闲居,曾在碧溪垂钓;伊尹受聘前,梦里乘舟路过太阳边。行路难啊,行路难!岔路何其多,我的路在何处?总会有一天,我能乘长风破巨浪,高高挂起云帆,在沧海中勇往直前!
◇其二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狗赌梨栗。
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
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
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篲折节无嫌猜。
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行路难,归去来!
注释:①赌梨栗(lì)。白狗:一作“白雉”。②弹(tán)剑。拥篲(huì)。折节:一作“折腰”。剖(pōu)胆。萦(yíng)蔓草。
译文:大道虽宽广如青天,唯独没有我的出路。我不愿意追随长安城中的富家子弟,去搞斗鸡走狗一类的赌博游戏。像冯谖那样弹剑作歌发牢骚,在权贵之门卑躬屈节,那不合我心意。韩信发迹之前被淮阴市井之徒讥笑,贾谊才能超群遭汉朝公卿妒忌。君不见古时燕昭王重用郭隗,拥篲折节、谦恭下士,毫不嫌疑猜忌。剧辛和乐毅感激知遇的恩情,竭忠尽智,以自己的才能为君主效力。而今燕昭王之白骨已隐于荒草之中,还有谁能像他那样重用贤士呢?世路艰难,我只得归去啦!
◇其三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
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
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
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
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
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注释:首阳蕨(jué)。殒(yǔn)身。子胥(xū)。
税(tuō)驾。华亭鹤唳(lì)讵(jù)。张翰(hàn)。
译文:不要学许由用颍水洗耳,不要学伯夷和叔齐隐居首阳山采薇而食。人活在在世上贵在韬光养晦,为什么要隐居清高自比云月?我看自古以来的贤达之人,功成名就之后而不自行隐退都死于非命。伍子胥被吴王弃于吴江之上,屈原最终抱石自沉汨罗江中。陆机如此雄才大略也无法自保,李斯悔恨自己没有早点辞官。陆机岂能再听见华亭别墅间的鹤唳?李斯怎能有机会回到上蔡东门外牵鹰打猎?你没见那吴中的张翰是个旷达之人,因见秋风起而想辞官回江东老家。生时有一杯酒就应尽情欢乐,何须在意身后千年的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