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为了永恒的纪念——惜别山口荣一先生 作者：郭创

为了永恒的纪念 ——惜别山口荣一先生 郭 创 2005年盛夏，他初次踏上了中华古老的河东大地，2006年在同事的婚礼上我有幸初次与他谋面，2008年9月起，年长我32岁的他成为了我的同事，2012年6月28日将与他告别。他——山口荣一，一位典型而又极具大和民族外表与气质的日本友人。 他，身高不足一米六，矮胖，皮肤古铜色，在一身整洁的浅色西装的衬托下略显有些黑。脸上的皱纹很多，但不同于同龄中国老人的是，这些皱纹使我丝毫感觉不到那种饱经苦难的沧桑感，而是一种博学、阅历、自信、独立、自尊的气质。很远就看见他主动与人彬彬有礼的打招呼，那一姿一态，任何一个中国人都能果断的判定——他是日本人！就这样，2006年5月2日，在同事的婚礼现场，我与他第一次谋面了，最重要的是这次见面他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后来得知，他来自离东京不远埼qí玉，标准的东京口音，东洋大学国语系毕业。 2005年9月至2008年7月，他任教于运城学院银海外语学院。这是所属于运城学院的二级学院。这三年间，除了与之第一次的谋面外，我们之间还有两三次的深入接触。仅仅这两三次的接触，我就了解到了他的很多特点。与我之前遇到的很多日本人不同，他性格非常开朗，生活态度非常乐观，很喜欢与人打交道，喜欢旅游，酷爱运动，三年的时间他已游遍了运城，对此地的熟悉程度早已超越了我这个已经在此居住工作了4年的中国人。 2008年9月，新学年伊始，运城学院外语系迎来了一位日本籍外教，他，山口荣一，时年61岁，长我32岁，我们之间为期四年的同事生涯从此开始。我们之间的深入接触也由此开始了。 都说日本人是世界上最守时的民族，他做到了！于公，他总是提前到达办公室，四年来从未有过上课迟到，无论风霜雨雪；于私，他与我们之间的任何约会从未有过延误，无论多么琐碎。 都说日本人是世界上最认真的民族，他做到了！学生们的作业和试卷上，莫说是语法句型的大错误，就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新开设的日语专业班的第一学期听力口语考试，有十位学生未能通过，不及格率居所有科目之首；我依然保留着曾经拜托他修改过的日语文章，从文字、词汇、语法到修辞与文章结构，面面俱到，无一遗漏。 都说日本人是世界上最执着的民族，他做到了！他从世界上最大、最现代化、最国际化的城市来到中国山西运城——这样一个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城市，一年的薪水不及在日本一个半月的退休金，一干就是整整7年!当前中国年轻人面对工作的困境动不动就跳槽，不知对此做何感想？ 都说日本人是世界上最诚信的民族，他做到了！我曾多次拜托他代购书籍、电子词典等物品，无论多么琐碎、多么繁忙，只要他答应下来的全都一一兑现了，并且几乎都是亲自登门为我送来。2012年6月12日，他把一本日语版美国作家梭罗的《瓦尔登湖》交给了我，这是他因母亲和岳母突然相继离世而匆忙回国举办葬礼之际为我购买的最后一件物品。 都说日本人是世界上国民素质极高的民族，他做到了！他有着很强的法律意识，来到中国后主动了解当地的相关制度和风俗习惯；他没有中国人随意吐痰，乱闯红灯的陋习；也没有在公共场合吸烟或大声喧哗的粗鲁；他依然保持着垃圾分类的习惯……这一切都是使得我这个中国人感到无地自容，从他的身上我看到的是两个民族和国家间巨大的差距。虽然中国GDP已经超越了日本，但我要说的是在我的有生之年内中国的国民素质恐怕超不过日本。 他乐观的生活态度和精神追求更是让我佩服有加。短短一两年，他和妻子在这里就学会了中国的太极拳，并且打得相当纯熟；他不像中国的老人那样，要么靠着儿女养老，要么享受着儿孙绕膝、颐享天年，而是在退休之后依然在工作，显得那么自立、那么有活力。这使我情不禁地想起曹操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今天（2012年6月21日星期四）我们一起在学校餐厅吃午餐聊天时，被问及回国后有何打算时，他说：“孙子还小，需要照顾一段时间。等孙子大一点儿了，我还想来中国工作，或许是西安。” 我真的希望这一切都能成为现实。盼望在不久的将来，与他相聚在长安。 这篇文章初稿写到这儿原本就结束了。正如本文标题那样，我本打算将此文作为礼物于26日送给即将回国的山口荣一先生。可是就在山口荣一先生回国后不久的几天后，我的几个学生来到我家，在和她们聊天的过程中，我得知一件足以让每一个人感动的事情，以至于迫使我不得不在本已完成的文章之后续写出来。当然这也必定是与山口荣一先生相关的事情。 2012年6月23日，离山口老师回国的日子仅仅只剩6天的时间了。山口老师和妻子也在忙碌着回国前的各项准备。当天中午，山口老师邀请几位学生到他的住处帮忙，就在学生即将到达他的住处时，山口老师突然接到了来自学校方面的电话，说是要他去开会。会议地点位于运城学院新校区，当天我恰好就在那里上课。运城学院新校区离山口老师的住处有17公里，乘公交车中途需要换乘一次，单程至少需要1个小时的时间。山口老师随即和所邀请的学生联系后说明了缘由，并嘱咐她的妻子在家等候学生。下午3点多我在学校见到山口老师，并陪同他一起参加会议，为其做口译。那天的会议时间超过了我和山口老师的预想，期间山口老师不断给我说家中还有他邀请来帮忙的学生，从山口老师焦急的口吻中我察觉到的是他对学生的愧疚感。终于，会议结束了。山口老师回到家已经是晚上6点多了。学生们已经帮山口老师的妻子做完了所有需要做的事情，她们在一起聊天等候山口老师返回。 山口老师一推门就大声的连声致歉道：“万分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学生们也一起用日语说：“没有关系”。就在话语尚未平静之时，发生了让所有在场学生意想不到、极度震惊的事情。山口老师和他妻子跪在了几位学生的面前，致歉！一位六十五岁的长者跪在了几位二十一二岁的后生面前；一位老师跪在了自己学生的面前！学生们一下子愣住了，语无伦次，不知所措。 听完学生的讲述，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一跪也勾起了我对教师、对国民素质、甚至是对人性的深入思考。我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我当时在场会如何的感受。在此我只想说，今生能得遇如此之长者、如此之老师、如此之友人实为人生之大幸矣！ 愿山口荣一先生、妻子和家人健康、幸福。 初稿写于2012年06月21日 终稿改于2012年11月02日 作者简介：郭创，男，山东章丘人。山西･运城学院外语系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