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我的雄狮

别了,我的雄狮

2016-07-20    17'47''

主播: FM1814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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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别了,我的雄狮 作者:杜修琪 我穿过掩护,接到传球,刘梦阳跟了上来。这里大概在三分线内一步,是我的射程范围。刘梦阳蛇一样溜到我的右手边,那是我最常突破的方向。他重心如此低,几乎没有突破的可能。然而,他嘴角还笑着,眼神一跳一跳,像是无形的手指在弯曲,意思是:小子,有本事你在我脑袋上拿分啊。 我太熟悉这种挑衅了,无数次,我试图突破,被他死死卡住位置,被断球或者运球失误;投篮,要么在强压下失准,要么被矮我五公分的他高高跃起,一巴掌扇飞。 我从没在他身上赢过,无论是单挑还是班级比赛。但今天,这种挑衅又是陌生的,因为这是刘梦阳被开除一年后终于回到这里,我长高了七公分,终于在身高上超过了他。 这是一场随兴的斗牛,我们看起来漫不经心,但试探着彼此的变化。就在刚才,我反跑,甩开他命中一记投篮,再之前,我甚至从他手里拼下一个篮板球。 “进步可以啊,小子”,刘梦阳晃动着手腕,随着我的运球滑步横移,“再来。” 我很难不兴奋。这一刻,我长高了,投篮更准了,身体也壮实了一些,眼前站着一直击败我,又带领我的同龄人——我少年时代的那头雄狮,我太想证明自己。 一个前压,我硬顶着他向右侧突破,啪!清脆的一声,刘梦阳切掉了我手中的球。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迅速地捡起,出了三分线,对我耸耸肩,意思是说:小子,我开始进攻了。 之后,一个顺步突破,忽然急停,后仰投篮,球进; 一个假动作投篮,左手突破,扬手抛投,球进; 低位要球,背身靠着我,顶了两下,勾手投篮,球进。 每一次,我都竭尽全力地跳起封盖,但最好的结果也只是点到他的手腕。即使矮我两公分,他还是利用弹跳和力量碾压我,何况他又增加了进攻技术——抛投、勾手。每一学期,他都能为自己的技术库里增加一两项,当我们这群人才学会他之前的手法时,刘梦阳都掏出新的枪支,将我们扫射在地。 那天下午,我“理所当然”败下阵来,却忽然觉得踏实。刘梦阳是我们的头狮,他被开除的一年里,我们被隔壁中学踢场,这期间只能绕开他们占着的篮筐打球,学校男生几百个,没人能站出来,狠狠踢这些外来混蛋的屁股。 如今我总算出了口气,熟悉的他回来了。 ● ● ● 刘梦阳身高不到一米八,鹰钩鼻,戴着黄色镜片的近视镜。他走路极好认,吊膀子,一晃一晃的准是。他身体强壮,弹跳又好,不熟的总以为他是成年人。 他是第一个捧着花束进校园的男生;也是唯一一个敢在上课时接电话的人;他把校服穿成嘻哈服,裤子改得像喇叭裤;就连军训时休息,他也没有用脚掌着地、屁股下沉的亚洲蹲,而是脚尖点地、膝盖前压的方式。总之,方方面面,他都明显比我们更特立独行,更“高级”。 当然,对那个年纪的男孩儿来说,最令人崇拜的还是篮球。刘梦阳是当时所有男生唯一摸得到,又想要挑战的篮球偶像。 我一直觉得,人有很多隐秘的密码,如同动物性情的遗存。比如,渴望有人做自己的首领,像狮群期待雄狮那样。我如此相信这一点,因为我少年时代如此深刻地体验过它。 我如此真诚地相信过,以至于没有想到,这次单挑就是崇拜的顶点。 2 刘梦阳第一次被开除,是在初一。 我们学校比较独特,面向全市的小学四年级学生招生,进来之后读五年级,内部叫法是“预备班”。因为是挂靠在某超级中学下的“外国语学校”,而全市小学的英语水平参差不齐,干脆早招一年,提前培训。 所以刘梦阳被开除的时候,我们已经相处接近两年,他充分展示了自己的篮球天才,而且性格桀骜,成绩糟糕。这一切都令男生着迷,让老师挠头。 那时候,他就和高我们一级的人打球了,而且丝毫不落下风。他在我隔壁班,赶到一起上体育课,他就会招呼年级几个还不错的人,一起和高年级打。每次我都在旁边惴惴地望着,生怕他叫我,又怕他不叫我。 我还记得第一次上这种场面,只顾得满场乱跑,唯一一次接传球还失误了,下来时候心砰砰地跳,脸烫得像食堂的烙饼,刘梦阳拍拍我的肩膀,说慢慢就好了,我用力点头。 可一天下午,刘梦阳突然消失了。第一节课,老师派人去宿舍里叫他,说没看见。第二节课,班主任明显慌了,年级长也出现在走廊里,商量着什么。第三节,老师们通知了刘梦阳家长,开始四散寻人。 这太蹊跷了,我们学校是寄宿制,以看守严格著称,刘梦阳的突然消失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晚上,学生之间也开始流传起来他失踪的消息,叽叽喳喳地讨论声让老师更加不安。当天,眼保健操、英语朗读、跑步都不再重要——他到底去了哪里? 晚上十点左右,正当老师们垂头丧气地回来,和家长互相责备时,刘梦阳自己走回了宿舍。一群人立刻围住了他,追问、咒骂、欢呼,叽叽喳喳地混成噪音,只有刘梦阳淡然地摆摆手,对自己的去向只字不提。 第二天,严肃面孔的老师们聚在一起讨论了很久。下午,他们宣布刘梦阳被开除。 ● ● ● 于我而言,那段日子是灰色的。好在只过了一个学期,就有隔壁班的同学通信儿,说刘梦阳的家人用了点钱,他又要回来了。 自然,每个人都问他消失去做了什么,他笑着不谈。终于有一次,我们坐在球场边休息,只有三四个人,我又问了一遍。 “哥已经破处了”,刘梦阳终于回答,他扫视了我们一圈,“就在那天下午。” 他大概说了下过程,对方是个女网友,两人周末聊好了,约在那天下午见。他说自己身体壮,不说自己是初中生,人家根本看不出来。 3 接下来的一年多,我们搬到了挂靠的学校本部,“年级”的概念从不到两百人,扩充到了一千多人。在刘梦阳的带领下,我们仍然在球场上横冲直撞。 初三,我身高到了一米八二,渐渐找到了自己的打球方式。为了绕开刘梦阳压迫式的防守,我苦练远离篮筐的急停投篮,这样即使有比我矮,比我重心低的人想断球,我也能快速出手。 年级里另一位短跑健将也练出了一手突破,每次拿球都能快速启动,杀入篮下得分。每天中午、晚上,我们都在食堂门口的球场斗牛,无论和谁一队,刘梦阳都赢多负少,他像标尺一样,衡量着我们的进步。渐渐地,我也能在一两个球上获得上风,偶尔赢一局,整个下午都兴奋地在课桌下复原当时的投篮动作。 刘梦阳则把更多的精力花在了女生身上。我根本记不清,那一年多他到底追求了多少个女孩,就我知道的,学校里的就有七八个,校外的不清楚。常常,他上个月刚刚一起走出校门的姑娘,下个月就已经是前任了。 初中生谈恋爱大都比较遮掩,幻想的戏份大于实际行动。刘梦阳不一样。他几乎没有幻想的份儿,都是直接上。他买过一束玫瑰,从校门口大摇大摆地带进来,闯进教室,送到女孩桌上;他为了一个女孩,把一拨来挑事儿的混混头按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