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视角中的咨询联盟

大家好，我是知了，今天开始第七讲—《精神分析视角下的咨询联盟》。 那什么是咨询联盟呢？我理解的咨询联盟是，咨询师和来访者就共同的咨询目标，达成一致性意见，并承诺自愿为此目标一起工作，从而缔结合作联盟。从这句话的描述中，我想请大家注意两点： 一是，咨询联盟是两个人之间关系的结盟，就像婚姻一样。婚姻是两个人各自的选择，男人选择这个女人作为他的妻子，女人选择这个男人作为他的丈夫，两人愿意在未来的生活中承担各自的责任和义务，缔结婚姻联盟关系。同样地，咨询关系也是两个人各自选择的结果，来访者选择你作为他的咨询师，经评估，你也愿意成为他的咨询师，双方意愿达成一致，签订咨询协议，进入咨询关系，一起探索来访者的潜意识。 所以，在这里一个很重要的含义是，心理咨询，并不是咨询师一个人的事情。当我们在开始执业的时候，非常渴望来访者能找我们做咨询，好不容易有一个来访者出现，我们自然会心生欢喜。不过，当这个来访者来了几次就不来之后，我们很容易陷入自我否定和自我攻击的状态中，心想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好，是不是自己太焦虑给的回应不准确等等。还有一些有一定工作经验的咨询师，在个案脱落后，常常在督导师那里呈现一种自我检讨式的个案报告方式。我想，或许是因为我们太想把咨询做好，而忽略了理解来访者想要结束咨询联盟的潜意识动力，以及在这段咨询关系里两个人的关系出现了怎样的状况。 把心理咨询比作做手术，这个由弗洛伊德提出的说法在行业内流传得很普遍，但就咨询关系来看，这样的类比存在着一定的偏差。在我看来，咨询不同于做手术，一来咨询师并不是跟一个没有功能、只能躺着任其摆布的来访者工作；二来咨询是否有效果，除了看咨询师的胜任力以外，还要看来访者是否有动力、有能力展开探索内心的工作。所以，就关系的视角来看，与其把心理咨询比作做手术，不如比作玩游戏，玩游戏这个概念是由英国儿科医生出身的精神分析师温尼科特提出的。在他看来，心理咨询是两个人在一个潜在的空间玩游戏的过程。而我以为，来访者的述说经由咨询师的理解、消化进而从咨询师嘴里说出的活生生的解释，其实是两个人共同创造、玩出来的结果，绝非咨询师一个人的功劳。相反，如果咨询联盟破裂了，也绝非是咨询师一个人的责任。所以，咨询联盟不是一个人和另一个“死人”的联盟，而是两个独立的有功能的个体之间关系的联盟。 关于理解“咨询联盟”这个概念的第二个关键点是，咨询工作是在咨访双方缔结的咨询联盟下展开，一旦联盟破裂了，咨询工作也就难以为继。也就是说，对于来访者而言，只有当来访者感到咨访关系是安全的、可信任的，来访者才能够把自己安放在这个关系的容器里，敢于带着咨询师一起，慢慢地靠近那些未曾涉足的内心深处的风景。 我们可以通过观察一个1岁多的孩子一个人玩游戏的情景来理解这个部分。妈妈在场的情况下，通常孩子能自己玩，只是时不时地会看看妈妈叫叫妈妈以确定妈妈仍然跟他在一起。当妈妈回应他时，他能够继续玩他手里的玩具。然而，一旦孩子发现妈妈离开了，孩子就立马丢下手里的玩具，开始哇哇地哭起来。可见，在孩子的心里，有妈妈在场的安全的关系体验，远比玩玩具更重要。或者说，孩子玩玩具的这件事情是否能顺利开展，直接跟关系的质量有关。 同样地，在咨询关系里，来访者能否开启探索内在的动力与咨询师一起工作，直接跟他在关系里的感受有关。所以，咨询工作是在咨询联盟建立起来的情况下展开的。 以上是我对“咨询联盟”概念的理解。接着，我想从咨询联盟的角度，谈谈我是如何开展咨询工作的，从接待来访者开始，到评估，再到进入咨询关系，建立咨询联盟，再到咨询联盟的破坏。同时，我也通过从咨询的开始到结束的整个实务操作过程，进一步谈谈我对咨询联盟的理解。 首先，我想谈的是不求不帮的原则。 具体来说，这个原则是来访者不求助，咨询师不帮助。也就是说，咨询联盟建立的首要条件是“我愿意”，即来访者需要有足够的咨询意愿或咨询动力。我曾经在做来访者接待工作的时候，经常会接到这样的电话—— “喂喂，我的孩子已经有1个月不上学了，希望通过心理咨询让孩子上学。”这是着急的父母打来的。 “喂喂，我的妈妈最近脾气特别暴躁，把我们这个家搞得鸡飞狗跳，怎么通过咨询让妈妈的脾气好些？”这是焦躁的儿女们的电话。 “喂喂，我的老婆刚生完孩子2个月，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不好，孩子也照顾不了，你们能帮我看看她是不是产后抑郁了？”这是来自一个丈夫和爸爸的求助。 一般接到这类电话，我会问：“你的女儿，你的妈妈，你的老婆这些当事人想要来做咨询吗？”答案大多是否定。紧接着，我会说：“听上去你为女儿、妈妈、老婆的事情感到焦虑不安，如果你对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的事情感到如此焦虑而好奇，我建议你本人可以了解一下心理咨询。”在听到我这么说之后，大多求助者会扫兴地挂掉电话。 在我看来，谁来求助，谁就是我们需要去帮助的对象。但当这些求助者以第三方的名义来求助的时候，这也许是求助者把自己被帮助的需要投射给第三方，而难以面对自己需要帮助的现实。 所在，对于咨询意愿或动力还不足的求助者，我们需要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去酝酿或积蓄他们的动力，等到他们哪一天愿意来，我们再坐下来跟他们谈什么是精神分析取向的心理咨询。 接下来的一个问题是，是不是每位来到咨询室的来访者都是为了探索自己的内心世界呢？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谈的第二点——在评估阶段我们有一个重要任务是，识别来访者进入咨询联盟的潜意识意图。 刚刚我们谈到，来访者自愿进入咨询关系，是咨询联盟建立的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要谈的是，咨询师需要辨别来访者在咨询联盟中想要获得的目标是否跟我们的一致，这个目标是一起探索来访者的潜意识。如果双方目标不一致，就谈不上联盟，因为缺乏联盟的根基。 在评估的阶段，我们通常会碰到以下两种情况： 一是，有的来访者声称不是为探索自己而来。 有的来访者会直接告诉咨询师，TA来做咨询并不是为了探索自己。比如，男人说是老婆要他来的；妈妈说是为了儿女的问题而来，因为心理学都说儿女的问题是父母的问题，她想通过了解自己来解决儿女的问题。听到来访者这么说，我们是否会有些沮丧，心想这不是一个有动力有探索目标的来访者。别着急，这结论下得早了些。这时，我们可以在心里做个标记，这是一个冲突的标记：TA说不是为自己而来，但TA还是来了。要知道，一个人的行动是潜意识最直接的表达。所以，接下来，我们需要去探测TA的潜意识有多大程度是如TA所说的不是为自己而来。 如何探测来访者的潜意识目的呢？观察和询问，可以帮到我们。比如，当那个男人说：是老婆要他来的。我们可以先观察他的态度和情绪，是把咨询师看成是老婆的同伙而感到生气，抗拒吗？还是觉得无所谓，反正来了就当是完成一个任务？又或是因为跟老婆的关系感到苦恼不已？如果是后一种状况，我会猜测他可能有探索自己的动力，因为苦恼的情绪容易将人导入一种内在的状态。 接着，我们观察他的表达。“是老婆要他来的”说完之后，如果他可以自己展开说老婆为什么要他来，我会认为他建立关系的动力是有的。这里可能会出现两个讲述的方向：一个是男人把其投注的能量一致向外；另一个方向是男人能够关照到自己，把投注的能量放在自己身上。比如，男人因为不满老婆，所以一味地指责老婆的种种恶劣行径，我们会发现男人很难把关注力放到自己身上，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可以询问他：“在这个关系中，你是怎么看待你的表现？”询问的目的是看他有没有能力关照自己，如果视线都无法在自己身上停驻，那么探索自己更是难以开启的任务。 问题问出去之后，我们再观察来访者能量投注的方向，如果男人仍感到问题都在老婆身上，又开始对老婆一通抱怨，我们就可以看到男人进入一段以探索自己为目的的关系是很困难的，因为，对他来说，关注就意味着指责和攻击。如果男人可以通过那个询问把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看到自己在关系中的困难，并能对这个困难有一定的自我反思，我想，我会邀请他进行下一次评估，进一步了解他的原生家庭、成长经历等重要信息。同时，如果他能来，这呈现的动力也已发生了转变，即这一次来他是为自己而来。 我们以上说的是有的来访者声称不是为探索自己而来，却有着内在探索的愿望的一种状况；接下来，我想说的是，有的来访者声称自己要探索自己，却无法进入关系的一种状况。 好了，感谢收听，我们很快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