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众多的国家公园中,佛罗里达南部的大沼泽地公园是唯一一个获得三项国际荣誉的:国际生物圈保护区、世界遗产地和国际重要湿地。这片看上去几乎是无边无际的“草之河”,一向被视为白鹭、鹭鸶、朱鹭等涉禽的天堂。1832年春天,美国著名鸟类学家奥特朋到这里观察,感叹涉禽数量之多竟能遮天蔽日,他写道:“我们观察到巨大的涉禽鸟群从头上飞过,飞向其夜栖地……它们的数量如此之多,有段时间实际上遮盖了阳光。” 但是现在我走进大沼泽地公园,却只能想像奥特朋当年目睹的壮观景象了。每走一段距离还可以见到几只涉禽在优雅地捕鱼,数量却绝算不上惊人,反倒是在路上随处可见的美洲鳄鱼更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公园提供的资料说,我们今天看到的涉禽数量,不及当年的十分之一。 但是我们今天还能看到它们的存在,已属万幸。这些美丽的鸟类一度濒临灭绝,原因在于它们在繁殖季节不幸地长出了美丽的大羽毛。欧洲贵妇人用鸟羽装饰帽子的风气据说始自法国路易十六时期。那位后来被革命党送上断头台的玛丽王后有一个晚上突然来了灵感,在帽子上插上鸵鸟和孔雀的羽毛,获得国王的赞赏,于是贵妇们竞相仿效。 “鸟帽”在西方国家中真正成为时尚并从欧洲传入美国,则是十九世纪下半叶的事了。这时候,鸟帽乃是地位和美丽的象征。它能代表地位,因为一顶用珍稀鸟羽制作的鸟帽的价格在当时高达上百美元(相当于现在的几千美元),非一般人消费得起。当时的服饰设计崇尚“自然”,鸟羽被认为代表着大自然的美丽。为了体现出对大自然的热爱,有的帽子上放上了一整只小鸟标本,甚至是好几只小鸟标本,戴着这样的标本,就像是顶着一个鸟巢。 这些用这种方式热爱大自然的贵妇人,却给大自然之美带来了毁灭性的破坏。巨额的利润刺激了无数猎人为了获得最被珍贵的白鹭和鹭鸶的大羽毛,奔赴大沼泽地。他们在枪杀了鸟类之后,只拔取、带走大羽毛,而把鸟的尸体丢弃不顾。因为他们猎捕的是繁殖期的成鸟,成鸟的死亡意味着它们哺育的幼鸟也必死无疑。美国鸟类学家联合会在1886年估计,当时每年有600万只北美鸟类为了制造鸟帽而被杀害,也有人估计,这个数量实际上高达每年2亿只。 与此同时,另有一些贵妇人决定用另一种方式热爱大自然。她们成立环保组织奥特朋学会,呼吁改变戴鸟帽的时尚,呼吁政府立法保护鸟类。这时,白鹭大羽毛的价格已涨到黄金的两倍,光是纽约市就有8万多名女工靠制作鸟帽为生,要对抗如此巨大的经济利益,光靠爱心的呼吁是徒劳的。到1900年,美国联邦政府终于通过法案禁止受保护的野生动物的运输和销售,这时大沼泽地的白鹭和鹭鸶的数量已仅剩几千只。立法并不能完全禁止偷猎。有3名看守人为了保护鸟类而被偷猎人杀害。在1911年伦敦的一次拍卖会上,一下子就卖出了近13万支白鹭羽毛。 如果不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妇女时尚发生了重大改变,大沼泽地的涉禽肯定会完全灭绝。自上个世纪20年代起,妇女流行留短发,没法再戴鸟帽了,鸟羽退出了市场,对涉禽的屠戮也随之终止。到30年代,大沼泽地的涉禽数量攀升到了大约25万只。不过,大沼泽地做为鸟类天堂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此后由于对大沼泽地不合理的开发破坏了涉禽的栖息地,50%的湿地消失了,涉禽的数量又逐渐下降,在90年代时仅剩不到一万对。近年来由于美国政府花重金治理和保护大沼泽地,涉禽数量据报道增加到了近7万对,但是前景仍然很不确定。 大沼泽地的另一种著名居民美洲鳄鱼遭遇了相似的命运。在涉禽被大量屠戮的同时,美洲鳄鱼也难逃厄运。不仅鳄鱼肉被视为美味,而且鳄鱼皮被视为是制作皮带、皮鞋和钱包的绝好材料。小鳄鱼甚至也被捕杀,整只剥了做成标本装饰钱包。而且这个时尚一直没有改变。在上个世纪20-30年代大沼泽地的涉禽数量开始恢复的同时,美洲鳄鱼却变得极为稀少。美国童子军的创始人丹尼尔·伯德当时曾经在大沼泽地考察了一年半,仅找到4条成年美洲鳄鱼。1946年大沼泽地成为国家公园后,美洲鳄鱼获得了保护,其命运才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出现了一个罕见的奇迹:现在,那里栖息着一百多万条美洲鳄鱼。 但是像美洲鳄鱼一样仅仅通过法律保护就能让其摆脱濒临绝种境地的现象毕竟只是例外。人们的非理性追求往往不是法律能够杜绝得了的。在1987年,老虎被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时,全世界还有几十万只老虎在野外求生。而今天,经过了20年的保护,野生老虎的数量却降到了不到3千只,已难逃灭绝。除了栖息地的破坏,一个主要的因素是偷猎,为了满足亚洲黑市对虎骨、虎鞭的需求。没有任何科学证据表明虎骨、虎鞭有特殊的药效,所以把虎骨、虎鞭当宝贝乃是一种迷信,一种崇拜老虎神威的古代巫术的残余。要拯救这种美丽的动物,应该尽量改变崇拜虎骨、虎鞭的“时尚”,而不是像某些人设想的那样通过豢养老虎并销售其虎骨、虎鞭来迎合乃至刺激荒谬的“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