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是没有季节的! ──Octavio Paz
窸窸窣窣切切低低切切:
是你!细雪的精魂
今夜,又出其不意的来叩访我了!
(今年的冬天好冷又好长啊)
先有地先有天,地天从何而来
你的左手和我的右手如何交握
(离地三寸三尺忽坐忽行忽立慑人的清光到眼如剑出於匣)
之类的话题。我最最怕听
偏你又最最爱说──
水与诗。信否?你说:
所有的水皆咸
所有的诗皆回文
且皆无题。而所有的树皆手
手皆六指,向六方
一伸出去,就再也缩不回来
永远走在脚印的前头
路。所有的路。為甚麼?
都如此委曲,细瘦而又多歧
且生著双翼;
那倚山而造,以薜荔围绕的小木屋
為甚麼老不长高?
明悟,大明悟;孤寂,大孤寂:
谁能透识它的真貌?
不信有你的,只是有你的?
不信冥冥琢就的一段奇
迟迟迟迟又迟迟的瓣香
只為空山独夜的你而开?
自立足处走出
自立足处。只要你能你肯你敢
自立足处走出──
看!好长的天。好长的
天外有山有云有树有鸟有巢,虽然也有
不足為外人道的风雨
总不能白白在自己的白里白死
(谁说白是热中之热色中之色?)
让已到海的到海,成灰的成灰吧!
鸡鸣后,你将惊见每一片草叶尖上
缀满颗颗珊瑚色的露珠如耳语,说:
昨夜我曾来过,且哭过了!
尚须更多更深重的“默许”?
飘然而去一如你飘然而来
当你以左手和我的右手交谈復交握:
今年的冬天好冷又好长啊!
周梦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