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灯光热烈,亮如白昼。座椅上,母亲勾着头,肩背垮塌地斜靠在椅背上。旁边,妻子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地站着。刚子将灌了铅的视线移向手术室缓缓关上的门,身形虚浮地往大门外的雨走去……
夜,黑得像化不开的墨,刚子“心无旁骛”地一头扎进无边的黑暗里。暗夜蒙了眼,只剩噼啪雨声。刚子想起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妻子踩着被水泡胀已经开口的黑皮鞋,回到低矮逼仄的出租屋,无视从台阶上汩汩流入屋内的黄泥浆水,脸像春日满绽的红杜鹃,兴奋地说:“我们以后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时间真快,两年后又是一个雨夜,他开着车将快要分娩的妻子送进医院。当晚的雨轻柔慢落,妻子和孩子被推出产房的那一刻,雨竟停了,月亮像个美娇娘,披着层薄纱款款而出。刚子艰难的想,如果那夜的雨也像今夜这般毫无章法,肆意泼洒,是不是将心头沸腾的幸福平息一二的时候,也能将今天噬骨的痛消磨一星半点?
母亲又有什么错呢?一辈子节衣缩食,对穷苦日子深入骨髓的惧怕让她将奢侈浪费视作好生活的最大仇敌,所以她才会自作主张到自己公司的仓库拿即将配送到乡镇的奶粉喂孩子。只是,那奶粉……她又如何晓得,那些奶粉……
刚子眯矇着眼睛,暴雨落在身上,像一个个狠狠拍下的巴掌。让人无力负荷。脚下一个趔趄,刚子栽伏在路旁的一处水洼中,嘴里念念有词。
“报应……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