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宅的堂号匾额在文革破四旧时给毁了,大爹请东阳的师傅用楠木做好了,要重新安放在堂屋的门楣上。
装匾这天一大早,全村本家老小齐聚向家大宅院。堂屋左边那扇古老的雕窗下,古老的八仙桌前,围坐着银发仙翁的爷爷们,他们静静观看大爹悬肘运笔,写好三垣二十八宿,小辈们依师傅的指点贴上堂屋。
大爹叫人把八仙桌放到檐下,桌上放一大盆亮汪汪的山泉水。大家站在门口,顺大爹的手势看向院外正前方:祖先开垦的层层梯田被山包温柔环抱,山包上有几棵百年苍葱的大树;再远处正对一座势如火焰的小山,小山牵引着旗岭九峰逶迤而来。此时天开光亮,朝阳待出。大爹一直站在雕窗下,让大家看桌上的水。晨阳初起,千米外的大树投影到桌上的水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太阳在升高,那火形山领着旗岭九峰,也落到了水面上。无人说话,大家的视线和心都归拢于这片田园。
我那常叹时运不济的堂哥却想溜走,大爹叫住他:“这娃儿身高手长五官正,鼻直口方眼有神,快发达了,去放鞭炮和礼花吧!”大家心领神会,站到院子四围的廊檐下。霎时,炮屑满院铺红,希望随礼花冉冉升起。
师傅们把包红的堂匾抬出来了。众手托举,众目齐聚,红匾稳稳地装到了老宅门楣上。掀开包红,“有源堂”三个大字闪着华光。
那扇古老的雕窗下,七十多岁的大爹抬头凝望,眼睛和银发一样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