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音/镯子
文/花魁蓟
后期/13
我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但不为了你的眉睫,不为了你的声线,更不为了哪怕一秒的怦然心动。那种感情只像偶然喝到的最对口味的汽水,像我或许会遇到并喜欢上的任何一个人。
我喜欢跟你说话,说一句,是一句。一天的话说尽了,也全可不言不语。我想就这样不说话,连带着日色都变得漫长,让凝固在幕布上的霞焰把一人份的心动烘焙成曲奇,一天一块儿。而我就把这份心动暗暗攒着,攒着,像一只藏了满腮花生的仓鼠。
你某天封了一罐江上薄雾送我,我满怀期待地喝下它,一口一口都是河风的清凉。我想回赠你一匣最疏松干燥的砂粒,万望夕阳在这一小方无垠上绚丽地烧尽。不,再黯淡一些,像我用松枝为你生的火堆。
我曾写过一千个一万个比喻,却实在想不出把你比作什么,只觉你清冽而皎洁,似我在夏日将一杯可乐喝完,再嚼碎了里面的冰块儿。友人说昙花皎洁,我曾想一见,可我实在熬不到她盛开的钟点。
我就这样每天都兴奋地将那些喜乐藏进洞中,以为自己无比富有。
但,
但你心爱的不是仓鼠,而是江鸥。
于是我恼了,似乎再闻不到牵着风的衣袂来的腊梅香;似乎桑子酸涩又染黑了我的唇齿;似乎湖水结了层叠的绿藻。似乎一瓣叶簇上卧了春蚕,蚕口挛动,抽出的是缠了我腕,捆了我踝,断了我臆想的七十三条丝线。
好在河风是一剂良药,弦歌则作药引,治好了一只疯言乱语的仓鼠。那七十三条丝线也绕成一颗意外安分的智齿,不曾折腾,只安稳地破开牙床,像我悄悄地破开头上的沙土。
所以我不再恼了。
我不再恼了,因为我在夜雨时恰好带了伞。
我不再恼了,因为阳台上有十五只绿芽在拼了命地梦见开花。
我不再恼了,因为今天又是明澈的风天。
我拾了小捧花瓣,只当做喜欢你。
我为枝叶填了润色,只当做喜欢你。
我全心全意地爱我自己,也落作了喜欢你。
我不曾失手,我最后是认真地摔碎了这份喜欢,也尽可以为每一块碎片的剔透而万分欣喜。
我不再喜欢你了,但这并不妨碍我因遇见你而感到欢欣。
我是仓鼠,但你不是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