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旅》

人的一生渴求与追逐的逃不了一个“情”字，但“情”字命运却各有不同。有些情可以被定义，有些情却永远不能被命名；有些情可以被讴歌，有些情却只供追忆。正如著名的奥地利小说家斯台芬·茨威格描绘的这类爱情故事，如他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又如今天要介绍给读者的这部小说《昨日之旅》。《昨日之旅》是茨威格的遗作，在伦敦一家出版社的档案库里尘封数十年后，终见天日，跟故事里路德维希和G夫人的爱情命运很像，历时数年，才得重逢。这篇小说在2008年成为法国畅销书排行榜第一名，影响力可见一斑。我们每个人可能都曾在命运中祈求情得圆满，然而最终只能在故事中寻找情感共鸣，我们会在寻求的过程中自我追问，“爱情是否能够经受住时间、空间、灾害以及战争的考验？”最后也会在蓦然后首中得到答案。接下来，让我们一起走进这本书。01人生若只如初见在法兰克福的火车站大厅里，路德维希心情忐忑，九年前的那种度日如年的煎熬感又回来了，他担心再次与G夫人失之交臂，不过幸好她来了。火车站人声嘈杂，人潮涌动，她是路德维希眼中唯一的存在。路德维希定了头等车厢，想着可以和心上人单独相处，不想乘客太多，好不容易寻到的单间却又挤进来三个话痨律师，他们只好相对而坐，却又相顾无言。车身摇晃，灯影摇曳，让九年后重逢的两个人恍若隔世，他们彼此凝视，思绪穿过流逝的四千多个白天黑夜，回到了他们最初的开始。九年前的路德维希还是一个出身贫寒，自卑敏感的毛头小子，缺衣少食、穷困落魄的日子在他脸上过早的刻上沧桑，他白天辛苦挣钱，晚上钻研大学课程，最后以化学专业第一名的成绩结束学业，被他的教授推荐给大名鼎鼎的担任枢密顾问一官职的G先生，他也是法兰克福附近一家大工厂的老板。路德维希对工作的认真狂热让G先生对他刮目相看，宠信有加。G先生身患痛风症，且最近病情越来越严重，甚至常常卧床不起，以后很可能不能来公司正常指导工作了，他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可以跟他沟通商业机密。经过一段时间的暗中观察，路德维希被G先生定为私人秘书的人选，并为他安排了光明的前程。G先生希望路德维希能够搬到他的住处，以便随叫随到，方便商业机密的沟通。贫穷带给路德维希的自卑感让他不愿意接受寄人篱下的生活，但是不接受这个安排，很可能是自毁前程的决定，因为G先生的病情恶化后，需要长期卧床，没办法跟他正常交流工作，这样的话，公司也将面临停摆，他也将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所以思前想后他迫不得已接受了这个职务。他带着少的可怜的行李，走进富丽堂皇的G先生家，儿时的惶恐与茫然再次涌上心头，他愤愤不平，憎恶这金钱世界毁了他的尊严和自由。但是当他见到G夫人之后，心胸突然开阔了。年轻的G夫人像修女一样圣洁，脸上露出平和的光芒，浑身散发着母性的温和，她对路德维希真诚的表达了感激和歉意，春风化雨般的温柔软化了路德维希的自卑倔强。在之后的日子里，默默无言的G夫人细心地为路德维希买来他喜欢的画、喜欢的书，甚至以他的喜好和习惯装饰他的房间，从沙发罩到灯罩，细致入微、不动声色的让路德维希渐渐融入并爱上这个家庭。路德维希时常陪着G夫人逛街看戏剧，陪着G夫人的儿子玩耍，不知不觉的成了这个家庭的重要一员。其实，从初次见面开始，路德维希就钟情于这个女人，她与别的女人不一样，在路德维希的心中G夫人是纯洁高贵、遥不可及、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她是白月光。路德维希不得不自我逃避，小心伪装，努力克制着这份内心的炙热，即使这份炙热有增无减。这种感情在路德维希的心中炽烈燃烧着，他时刻担心自己内心迷乱的幽灵会冲出胸膛，暴露于众，而这一刻最终还是来了。那是路德维希住进这个家的第二年，在一个星期天，G先生将路德维希叫到房里，跟他宣布了一个重要消息，因为能力突出，他被委以重任，接手一个大项目，需要到墨西哥出差两年，回来后就可以接替G先生的位置。一张高额支票已经塞进他手里，供他置办出行物品，他决定十天后出发。这个消息无疑让渴望事业有成的路德维希头晕目眩，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从贫民窟里走出来扬眉吐气了，他的内心狂跳不止，脑海里已经在勾画蓝图了。退出房间后，他屏息凝神，闭上眼睛确定这一切并非梦境。而当路德维希睁开眼，抬头观望这熟悉的大厅，他的内心突然刺痛，他看到了墙上G夫人的画像，那双凝望着他的眼睛，似乎理解他的一切想法。他恍然醒悟，这一去就代表着要离开G夫人两年，他感情的全部根茎枝叶都附着在她的身上，靠她滋养，他早已经习惯了她的身影，习惯了她的声音，他不能忍受与她天各一方，离开她等于要他的命。路德维希在自己房间里坐立不安，屋子里每一件物品都是G夫人对他善意的照拂，他躺在床上，试图理清头绪，但是各种情绪交织着，不能平静，就这样躺了很久，直到被熟悉的敲门声惊醒。开门后，G夫人见到路德维希狼狈的样子，自己也瞬间脸色煞白，焦急地追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路德维希将G先生的安排告知了夫人，他隐瞒了对G夫人的依恋不舍，只说事情太突然，他很慌乱。当路德维希跟夫人说出差的时间是两年的时候，夫人脱口惊呼时间太久，就这样，夫人内心隐藏的情感瞬间也暴露无遗，这是情愫与情愫的默契，路德维希感受到了。路德维希抓住了G夫人的手，压抑的过于长久的感情被火点燃，熊熊燃烧起来，两个人紧紧相拥，尽情热吻。爱情被彼此承认，就像炸弹被点燃，冲破一切阻碍，冲破了道德与谨慎。接下来，一直到路德维希出发的这十天，两人都是在一种亢奋、痴迷的奇妙状态中度过的。临行前一天，夫人帮路德维希收拾行李，两人做了约定，待两年后路德维希回来，他们就在一起。深陷爱情的两人坚信，对于他们的感情，时间也是奈何不了的。路德维希从回忆中清醒，望着眼前的心上人，近在咫尺，似乎时间并没有改变什么，他觉得自己依然爱她如狂。02所爱隔山海 情人怨遥夜路德维希心碎的离开德国，前往墨西哥，思念疯长，让他觉得度日如年。他拼命工作，试图用忙碌疲惫麻痹自己。静下来就写信，路德维希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心上人参与他的生活，而夫人的回信则是他的精神寄托。他将信件小心珍藏，外出长途考察时，他就将装满信件的口袋缝到马鞍里，随身携带，时时品读，一字一句熟记于心。有时候，四周无人，路德维希就把信拿出来念，这样就好像把G夫人召唤到了眼前。每一个夜里，他从日历上撕下因思念而变得煎熬的日子，每到一个特殊的日子，如四百天整，三百五十天整，或者夫人的生日、或者他们表白真心的日子，路德维希就会给周围的人送钱，送酒庆祝，他用这种小仪式支撑着自己的坚持。周而复始，日复一日，终于熬过一年半，剩下微不足道的七个礼拜。归程近了，路德维希早在一百天之前就定好了船票，他幻想了千万次的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拥抱就要实现了，只等着返航的那一天。然而一场灾难性的事件将他的一切期盼都击碎了。那天他在工地上指挥开采矿石，因为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心上人的信，连续三天没怎么休息的他骑了一夜的马赶去邮局取信。却在那里听到出乎意料的消息，欧洲发生了战争，德国和法国作战，奥地利和俄国作战。路德维希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赶往政府的大楼，在那里得到的消息更令他沮丧，英国已经宣战，并宣布封锁全世界的海洋，不允许德国人航行。路德维希觉得怒不可遏，同时又迷茫无措，他想着偷渡或者用其他的方式回去的可能性，但是跟他有些交情的英国领事劝他最好打消念头，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希望破灭，路德维希不得不拾起另一个希望，希望战争早日结束。日子太煎熬，可别无他法，路德维希只好更加拼命地埋头工作，也不睡觉，他想让疲惫榨干思念，让自己变得毫无知觉，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心中的愤怒和绝望。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两年过去，G夫人隔山隔海，音讯全无，在路德维希的记忆中G夫人的形象越来越模糊，而曾经的那些信件也不再能让路德维希心跳加速、精神振奋了，他拿出信件的次数越来越少，他厌倦了对着不会再有回音的信件自说自话。路德维希以为自己还处在痛苦中，事实上工作中消耗掉的每一天都在回忆上面撒了一层灰，他的激情不在了，紧张的情绪也松弛下来。时间就像稀释剂，悄悄的将曾经浓烈的感情冲淡了，爱情失去了养份变得干瘪。所幸的是，路德维希还有自己的事业，他的企业迅速建成，吸引了一些同伴，他开始慢慢走出悲伤情绪，开始新生活，开始寻找朋友，寻找伴侣。在分崩离析的世界里，人总是格外的害怕孤独，无可厚非。战争暴发后的第三年，路德维希在一次出差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商人的女儿，她温文尔雅，一看就善于持家，他迅速的与那个姑娘结了婚，并生了两个孩子，组建了属于自己的安稳的小家庭。四五年后，路德维希完全忘记了曾经的痴情，爱没有了供养终将逝去，毕竟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曾经坚信时间不会改变的一切也还是变了。03相见莫如怀念路德维希不再想起G夫人，直到那一天来临。那一天战争结束了，大街小巷人声鼎沸、欢呼庆祝。战争的乌云被剥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心里慢慢清晰起来，路德维希内心翻腾不已，“她情况如何？”“她和她的丈夫现在怎么样了？”“她的孩子现在是不是安然无恙”......路德维希彻夜无眠，他突然迫切想知道G夫人的一切，于是他起身，用五个小时将自己过去五年里的经历写成了一封厚厚的信件。两个月后，路德维希终于收到回信，他心情忐忑的将这封厚厚的信件贴在胸口，迟迟不敢开启，直到两天后才打开。信中，夫人的语气很平和，她告诉路德维希，战争一开始，G先生就去世了，G先生得以免去了看见他所热爱的故乡遭受灾难。她告诉路德维希，自己和儿子一切安好，并诚恳地祝福他的婚姻幸福。曾经的激流经过时间的洗礼沉静下来了，激情被净化成了纯净的友谊，无所渴求，亦无危险。路德维希想起曾经过往，那时的痛苦煎熬都变成了照亮现在的光亮，路德维希对现在生活很满意，他心怀感激，于是又给夫人去了一封信。中断已久的书信往来又默契的延续起来。又过了两年，路德维希受公司委托回德国出差，他想故地重游自然要与G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