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映霞自传（2）

今天，我们继续阅读《王映霞自传—一个知识女性的独立史》。 昨天，我们读到王映霞的童年时光，原生家庭给予她良好的成长环境，所以，她自小就能读书，随着眼界逐渐开拓，思想也愈发成熟。 长大后的她，会有怎样的经历呢？让我们开始今天的阅读吧！ 图片 到温州去 一九二六年初夏，我临近毕业了，我向往新的生活，希望走得远一点。 我打算先去教书，空下来的时间，设法补习日文，打算考考官费看，因为我们学校的毕业生，在日本读书的人不少。 祖父笑我：“你倒是有这样好的如意算盘，哪来这样巧合的好机会。” 我见机回答说：“有是有的，我们的年级主任说，温州的十中附小需要一个音乐教师兼幼稚园主任，我去较为合适，就是怕你不肯，所以那个位置还空着，这几天他打算来看看你。” 年级主任先生是祖父的朋友，所以最后，到温州教书的事定了下来。 温州是个气候温和、物产丰富的滨海城市，如果你站在海边，极目远眺，蔚蓝色的天连着湛蓝色的海……令人心旷神怡。 图片 幼年住在拱宸桥时，我爱大洋桥下的运河，住在湖墅金家时，我又爱门前的那一条小河，如今，我更爱这浩渺无际的大海了。 同我一起离开杭州的还有同班同学孙秀兰，在幼儿园里，我当主任，孙秀兰当副主任。 小朋友们的家长都是知识界的，但开学第一天，他们送小孩来幼儿园，也免不了好奇上下打量我，我听到他们议论我说：“这个杭州来的姑娘蛮活泼的。” 每天九点上课，十一点下课，下午一点半上课，三点半小朋友都领回家了，所以，每天有很多空闲时间，就想办法玩。 温州的海鲜特别多，这正符合我的口味，有时我自己就到厨房去，烧带鱼、活的白蟹，其实我对烧菜一窍不通，为的是好玩，又有空闲，反正烧熟就行。 尽管在温州一切都好，工作轻松、生活愉快，但毕竟第一次单独出门在外，总免不了思念家乡、思念亲人。 图片 我第一个月第一次拿到二十四元工资时，立刻上街买了二斤蓝色的绒线，寄给母亲。 我在信中说：“这二斤绒线，是我用第一个月的薪水买的，孝敬您老人家，愿母亲穿在身上，暖在心里，我今天的一切都是您给的……” 母亲收到绒线和信后，高兴得一夜都没睡着，要祖父立刻给我写信。 我在温州的半年多时间里，真可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图片 初识郁达夫 一九二六年的年终，大革命的浪潮汹涌澎湃，影响到了温州，一时传说纷纭。 我究竟还是一个未经风霜的女孩子，听这听那，把那游子思乡情感浮动了起来。 初到温州时，认识了杭州人孙百刚，平时我在家信中，曾向祖父提及过，祖父来信说，孙百刚的父亲是他的老朋友，叮嘱我倘或遇着什么问题，可以就近找孙先生商量。 由于形势的变化，校方表示有停伙的可能，我到孙的住处和他们夫妇商量，并表示打算和他们共同行止，他们马上同意了。 图片 隔不了几天，我们几个人，就在万般困难中搭上最后一艘离开温州的轮船。 次日，换船到上海，由于不知驶往杭州的火车究竟开行不开行，于是决定随同孙家暂住上海。 孙氏夫妇早就把我当作了自己人，我们一起在白末尼蒙马浪路的尚贤坊四十号内，租定了一间前楼。 我和他们住在一起，无论谁家有亲友来访，大家都不分彼此地一同接待，出门也彼此一起，在急景残年里，我居然没有感觉到寂寞。 一九二七年一月十四日，午前十时前后，这是一个我无法忘去的日子和时刻。 从楼梯上突然传来了几声标准的杭州口音，随声喊着“百刚”，这就令我这个杭州人格外地注意起来。 彼此坐定后，我就和平时一样，去后面倒了一杯茶出来，先递给了孙先生，然后再由孙先生递给了这一位来客。 忽回忆起在学生时代，曾看过一本小说名叫《沉沦》，这书的作者，似乎就是刚才孙先生给我介绍的：郁达夫。 图片 他身材并不高大，乍看有一些潇洒的风度，他前额开阔，配上一双细小眼睛，颧骨以下，显得格外瘦削。 从这一天开始，这一位朋友竟接二连三地跑来了许多次，来的次数一多，自然相熟得也快。 图片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们认识第二天，郁达夫带了本《出家及其弟子》来，后来，我们到四马路的豫丰泰酒家喝酒、吃菜，乘着酒兴，郁达夫低头吟诵起来。 他把吟诵的两首七绝，补上题目《赠映霞》赠送给了我。 我认识郁达夫时，虚岁二十岁，他已三十岁，说实话，初次相见，说我对他有好感，不如说是好奇，爱慕不如说是敬佩。 我知道自己不太丑，但绝不是天下第一美人，未曾想到却会打动了已经成家立业的他的心。 他日记中写道：“我也醉了，醉了，啊啊，可爱的映霞，我在这里想她，不知她可能也在那里忆我？” 我这个人天性活泼，爱说爱笑，不怕陌生人，这使郁达夫产生了误解。 图片 他在日记中频频写道：“王女士已了解我的意思，席间颇殷勤”，“王女士待我特别殷勤”，等等。 自从我认识郁之后，时时感觉到人们在议论我，我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坏事，大家为什么要在背后讲我。 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我一走，一切的事情也都随之而烟消云散，再不会有什么枝节的了。 在离开上海的前几天，为了避免与郁达夫接触，被人当作笑料，所以我就住到同学陈锡贤教书的坤范小学。 我到杭州当天，路上正巧遇见杭州女师训育主任江龙渊，她说：“哎！王映霞你回来了？跟我到嘉兴去教书吧。” 我一口答应，因为，我在回杭州的路上已想过找职业的事。 我到嘉兴以后就给郁达夫写了封信，表明我们只能做一般的朋友，不应再有进一步的奢望发展。 他接到信后很生气，在这天的日记中写道：“接到一封嘉兴来的信，系说王女士对我的感情的，我又上了当了。” 江先生安排我当四年级的班主任，在嘉兴看了看校舍，办了手续，当天就赶回杭州，正是寒冬腊月，快过年的样子。 图片 返杭后收到的第一封信 我很愉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与家人团聚了，它冲淡了我这半个月来心理上的紧张情绪。 我满以为一离开上海，能在温暖的家庭里，重度有规律的生活，可是我想得实在太简单了。 因为，在我回家后短短几日里，在上海的郁达夫还在为此事而伤透脑筋。 郁达夫听人说，我一月二十三日返回杭州，想在我离沪之前再见我一面，所以急匆匆赶到火车站，又是等又是找。 到了杭州，既未打听到我的住址，也没有知道我回杭州的日期，等了两天，仍是见不到我。 在寒风侵袭的无可奈何中，不得不转回到上海。 其实，在郁达夫回到上海的第二天，我才离开上海。 图片 我回杭州后，收到他的第一封信，是这样写的： 王女士： 在客里的几次见面，就这样匆匆别去，太觉得伤心。 …… 这半个月来的我的心境，荒废得很，连夜的失眠，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 听说你对苕溪君的婚约将成，我也不愿意打散这件喜事……你情愿做一个家庭的奴隶吗？你还是情愿做一个自由的女王…… 我对你的要求，希望你给我一个“是”或“否”的回答。 其实，孙百刚夫妇当时好比是我的保护人，他们商量之后，觉得最好的办法，是给我介绍一个适当的人，倘有所归宿，好杜绝郁达夫的觊觎妄想。 苕溪即徐钓溪，是郁达夫留日同学，曾请我吃饭，孙百刚见郁在苦苦追求我，就对郁谎说我将与徐结婚，遂引起了郁的“婚约将成”的猜疑以及一通议论。 我平静的心情被这封信搅乱了，信写得似乎很动人，看上去也还有人情味。 我读了又读，思想斗争了又斗争，还是决定不了是否要回信。 我若回了信，当时四周的环境都是封建气氛，我怎么对付？我若复了他，而对方再接二连三地来了信，我又怎么办？ 我马上想到了两句古谚：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做一次“流水”又有什么不好，再一想，若有来而无往，不会被人说不懂礼貌？ 终于，我决定写回信，就算是出于礼貌吧！ 结语 今天，我们读到王映霞毕业后，去往温州教书，由于时局变化，她又不得不返回杭州，途中在上海暂住，机缘巧合之下，她认识了郁达夫。 郎有意，但王映霞却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所以，她决定返回杭州逃避郁达夫的追求，毕竟，郁达夫已经有了家庭。 郁达夫日日苦恋，究竟能否打动王映霞的心呢？让我们期待明天的阅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