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事儿——上学》第一部分

《那些年，那些事儿——上学 》 作者：马东玲 第一部分： 一 我是1966年出生的，我上学的经历，仍记忆犹新。七十年代，还是大集体，人民公社时期。我家姊妹九个，我排行第五。下面有一个妹妹，在她快三岁时，送给姑妈了。三个弟弟，当时四弟还未出生，二弟四岁多，三弟两岁多，我每天的主要任务是领两个弟弟。十六岁的大姐在生产队已经是重劳力了,她只上了一年跟读小学。跟读小学——是生产队设立的一个扫盲班，由本队的老师教一些简单的计算方法和识字。比大姐小两岁的哥哥，在恩和中学上初一，父亲还给他买了辆旧自行车，专门骑着上学。二姐和三姐都在岗渠完小上学。岗渠完小，设点在华寺村，是我们这唯一的一所五年制完全小学，集中了华寺村、朱台村、曹桥村三个村子的学生。记得八岁时，我很渴望上学，但是我不能上学，因为我要领两个弟弟。无论春、夏、秋、冬，我都喜欢带着两个弟弟到外婆家去，因为外婆家左侧就是我们村子的跟读小学，这里有和我同龄的孩子，还有比我稍大点的孩子在这里上学。我时常站在窗外听老师讲课，顺带照顾弟弟，再加上外婆家夏天有杏子吃，秋天有梨、枣吃。倘若弟弟渴了或饿了，到外婆家还能喝点水，偶尔也能吃点东西。要是哪个弟弟瞌睡了，要睡觉，还可以放在外婆家厨房的炕上，外婆家距离我们家大约四、五里路，这些因素都吸引着我每天不辞辛劳，领着两个弟弟去外婆家。去的时候还好，等到回家时就有一些困难了，有时弟弟们走不动了，我就抱一个或背两个，或一个弟弟往前抱一截路，再去抱另一个弟弟。就这样来回一截一截的往家挪。当然，有时两个弟弟哭闹得厉害，把我惹烦了，我也会狠狠地打他们，等到父母收工快回家的时候，我会想尽办法再把他俩搞乖，否则我也是要挨打的。就这样，不论天热，天冷，两个弟弟都跟着我受罪，而我热衷于上学的心始终没变。七五年的秋天，学校又开学了，和我一般大的同伴都上学了，如苗霞、招弟、六子等，我羡慕极了……同时我也很着急，希望自己也能像她们一样快点上学。就这样我每天吃完早饭，就抱着三弟领着二弟去学校。那时候的学校没有大门和围墙，就几间简陋的房子，课桌都是用厚木头做成的，板凳是长条的，男生们常常喜欢坐在板凳的一头，突然起身，板凳的另一头就会挑起，来绊倒女生搞恶作剧。站在窗外的我，看到这些也不由得笑了，很希望自己也能在教室里和他们一起这样玩，我每天都能透过窗户看到我的同伴，端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不时回头冲我一笑，又背起手，专心听老师讲课，因为这些我难过地哭过好几次……也因我站在窗外专心学习听课、写字，弟弟摔过好几次。有一次，老师出来对我说，快让你爹送你来上学吧。回到家我把想上学的想法告诉了父亲，父亲没有搭理我。直到有一天晚上，我清楚地记得三姐在写作业，写的是“贫下中农”的“贫”，父亲教了她几遍她都没有写对，在一旁的我看着很着急，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笔对父亲说：“爹，让我来写。”然后在她的本子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贫”。父亲一看，睁大了他原本眯缝的眼睛笑了，就又问我还会写什么字,我一口气又写了日、井、大小、多少等。父亲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没说什么话，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我能感觉到父亲的慈爱和一丝上学的希望。直到这年秋收结束，那天夜里，我听到了父母的对话。父亲说：“我看该让四丫头上学了，这娃机灵，说不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母亲说：：“那谁领两个娃?”父亲又说：“我去求我妈吧!天冷了，老婆子在队上干的活也少了。”母亲接着问：“那明年春天咋办?父亲说：“到那时再说吧......”我一听上学有着落了，兴奋又激动，差点笑出了声，想到马上就能和同伴们一块坐在教室里学习，我高兴的整晚没合眼。 二 我偷偷地开始为上学做准备。首先要有个书包，我把母亲用来做鞋面的两块布，偷偷拿到外婆家，求外婆给我做个书包。外婆一看，就知道是母亲用来做鞋面的布料。外婆说：“你拿你妈做鞋的布来做什么？如果她发现了，还不把你打死，赶快拿回去放到原处吧。”我就问外婆：“那我要上学了，没有书包咋办?”“上学？”外婆一听我要上学了，似乎吃了一惊，紧接着问：“那你两个弟弟咋办？”我说：“我爹都商量好了，让我奶奶领弟弟们。这不快到冬天了，老婆子在生产队没活干了么。”外婆听后她相信了我的话，说：“看在你经常给外婆扫地﹑打水﹑提猪食的份上，外婆给你做个书包吧。”我高兴得笑了，就这样书包有着落了。又低头看看自己冻的冰冷的双腿，心想上学应该穿长裤子，可我没有长裤子怎么办? 看着自己腿上穿的还是哥哥夏天的长裤叉，原来是白布的，现在也看不出白布还是黑布了，脏兮兮的实在不成样子，而且短半截。我就天天又为上学穿长裤子发愁……直到有一天，二姐穿的一条蓝布裤子，虽然上面补了些补丁，但没有烂洞，而且是条长裤子。她洗干净放在树叉上晾着，今天她穿着另一条裤子上学去了。对！二姐有两条长裤子。于是我就把她的这条裤子藏了起来，等待上学的时候穿……直到第三天，二姐找她的这条长裤子，等到她确实找不到时，她哭了。但我硬没吭声，她也不敢大声嚷嚷，因为害怕妈妈知道了打她。就这样，等到家里没人的时候，我把二姐的那条长裤拿出来，因为太宽了，我自己用针线，从裤腿底往上合了一道缝，这才窄了些；长？又将裤腿编起了两三边，能穿!一个人做着这些我心里直乐，禁不住笑出了声，招来了旁边玩耍的二弟，他跑来问我:“四姐，你笑什么……”我笑着摸摸二弟的头。又找了一些布絮条条婉在一起，一条裤带也成了。这些都做成之后，我飞快跑去把我的裤子藏在外婆家的磨坊里，因为磨坊阴冷，很少有人进去。这些都准备好之后，我又不断地往外婆家跑，催外婆给我做书包。当我发现外婆给我做书包用的布料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布拼接而成，我生怕布料不够以至于做的书包太小，就又从奶奶家、我家和邻居家搜集布面（准确的说是偷吧）, 拿去问外婆是否能用得上。同时我还盼着奶奶不去生产队干活，就这样盼呀等呀，终于等到了那天夜里，父亲对母亲说：“明天我领四丫头去报名，再带我妈去看病，她咳嗽的厉害，这个冬天她在生产队也干不成活了。”我一听第二天就能上学，高兴、兴奋、激动了一夜。早晨起来洗把脸,梳光头，两眼一直跟着父亲转，总算等到父亲对母亲说：“把那两块钱给我吧。”母亲阴沉着脸，很不高兴，甩到炕上了一些毛钱，父亲看了母亲一眼，拾起毛钱数了数出了门。我赶紧跟出去，又回头看母亲没出门才问父亲：“爹，你要领我去上学吗？”又小声问:“妈妈给了你多少钱？够我报名和给奶奶看病吗?”父亲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够了，我去叫你奶。”我赶忙说：“爹，那我在外婆家门口等你，学校门前也行。父亲看我激动的样子，怜爱的抚摸了一下我的头，说：“那你去吧。”我飞快的跑到外婆家，先拿出藏了已久的长裤子换上，又拿出了从大舅家偷来的半截木匠用的铅笔，因为大舅是木匠。还有三姐的一个生字本，她写了几页字，我用橡皮都擦去了，还掰了她的一小块橡皮。这些都跟裤子放在一起，等裤子穿好后，本子﹑铅笔﹑橡皮都拿好,我就跑进去问外婆要书包。外婆看了我一眼，又认真的看了我一眼，她肯定也注意到我今天穿的不一样了。因为我上身穿的是三姐的一件旧衣服，也是我知道能上学之后，就洗干净放着再没穿过，今天才穿上。“你今天就上学？”外婆问道。“对，那我的书包你给我做好了吗？赶快给我。”我推搡着外婆说道。外婆颠着她的小脚边走边说:“小心把外婆推倒了。”她拿出了快成型的书包，我一看失望极了……大声说：“你昨天不是说晚上要给我缝好吗，说话不算数。”又小声嘟囔着：这么长时间了，白给你干活了。外婆又说:“嗨，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磕上了不是?”但她看到我眼泪汪汪的样子，又耐心地对我说:“昨天油灯没油了，今天晚上外婆一定给你缝好。”我突然想起父亲还在等我，又赶快往外跑，边跑边说：“外婆，那你今晚一定要给我缝好，明天要装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