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很多年以前的春天一样,桃花千树万树地盛开,憧憬千层万层地剥落。
和很多年以前的天气一样,不那么明朗,有乍暖还寒的风吹过新生的草,不言语。
和很多年以前的场景一样,河岸,村落,外婆家门口,只是再也没有了庸碌苍老的身影。
和很多年以前的情绪一样,有老调的孤单蔓延。
凌晨的时候,听见鸡鸣,就突然有一种不符合情境的清醒,拉开窗帘看着漆黑无边的夜空。
生命,总这么苍凉么?
于是,大脑里招摇过境一种古老的诗意——得去越过山河看日出。
用手机调好闹钟,凌晨六点,起床。
所以终究是跨过山河去看日出了,彼时启明星已经不见踪迹,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从来没人看见过,从来没有人记得。
有婉转的鸟鸣声在大片的松树林里传出来,想去看看,又害怕耽误了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诗情画意,所以也就没去树林。
我还记得,在那片松树林里,曾经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用廉价的相机拍摄过零星小花。
她后来去了哪里啊?
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以后,终于抵达山顶了。
太阳升起了,彝族歌曲在手机里空灵地唱,那首歌的名字叫《不要怕》。
是很诗意,是很动人,只是,太时过境迁了。
如果彼时还是十七八岁的模样,都还没有见过人间最恶的大雨,也许,会在太阳初升的山顶放声高歌。
可惜啊,还有浓烈的雾,从远山升起。
好多年以前,外婆只身一人提着竹篮到山上去找一种野草药给外公被蛇咬伤的伤口消毒,很晚都没有回来。
舅舅和村里人找到她的时候,她昏迷在溪水旁,是从悬崖那里摔下来的。
外婆说,她的那个年代,有大匹的狼出入在丛林里,所以她算是幸运的。
这是妈妈告诉我的。
后来,是在外公离世很久以后,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外婆。
外婆,你爱不爱外公啊?
外婆诗意地回答:情深厚,问沙漏。
外婆在那个年代,算是一个知识分子,因为喜欢外公,才辍学的。
这是外婆离开以后,我才断断续续知道的。
平凡的人,同样拥有平凡人的感动,且大起大落。
所以啊,在外婆离世很久以后,我都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敬佩与感动。
清明节很快就到了,到时候我还和妈妈一去,去外婆的坟前扫墓。
这一次,看见外婆的墓碑上白发苍苍,慈祥温暖的照片。我一定还会想起她说过的话。
情深厚,问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