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尔图访诗人安德拉德故居》
文:姚风
沿着杜罗河
出租车向大海开始的地方疾驰
抵达你的故旧,看到二楼灯光熠熠
仿佛你未曾离去
其实,灯下只有世俗的餐具
和混乱的鱼刺
饥饿的诗集,堆放在昏黄的墙角
一张水电费的单据
别在你的素描肖像的胸前
秃顶的遗产看护人,以诗歌的名义
和我谈论遗产和版权
是的,在这里你没有被遗忘
但以你最憎恨的方式
夜色越来越深,乌鸦敲打着窗子
告辞的时间到了
而门外的大海,你无数次捎给我的大海
并没有呼喊着站立起来
他还在大西洋里游泳
阔大的脊背涌动着,溅起阵阵白色的音节
尤格尼欧•德•安德拉德(Eugenio de Andrade,1923- ),葡萄牙最著名的当代诗人,生于丰丹,在里斯本和科英布拉读完中学,现定居波尔图。在1942年以来,先后出版《青年》(1942)、《双手和果实》(1948)、《没有钱的情侣》(1950)、《禁止说的话》(1951)、《明天见》(1956)、《一日之计》(1958)、《九月的大海》(1961)、《奥斯蒂纳托》(1964)等20余部诗集,以及多部散文集、儿童作品集和译文集。1985年出版的《白色上的白》,使他荣膺葡萄牙诗歌大奖――评论家奖。除了颇具传奇色彩的弗南多•比索瓦(1888-1935)之外,安德拉德是葡萄牙20世纪诗人中在国外译介最多的一个。《白色上的白》出版于1984年,初版4000册很快就销售一空(这是一个不到五百万读者的国家);此后不久,西班牙文、意大利文和法文等版本也相继面世。现在,这是《白色上的白》的中文译文首次完整地向大陆读者见面。
安德拉德步入文坛时,正值葡萄牙新现实主义掀起之际,但当时的社会问题并没有对他产生多大影响;这之后在欧洲掀起过巨大波澜的超现实主义也没有对他直接产生影响。他沿着个人摸索出来的道路,成功地将几个世纪以来的葡萄牙诗歌和现代主义诗风结合了起来,从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成为继卡蒙斯之后,葡萄牙诗歌史上的又一座高峰。尽管安氏没有卷入到超现实主义的潮流中去,但就总体风格看,他的诗歌其超现实主义的色彩还是非常浓郁;这多少验证了台湾诗人洛夫在《诗魔之歌》中所说的那句话的正确性;那句话的大意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他的作品总不可避免地要具备超现实主义的因素。
姚风:《我用诗歌去爱》
第一次读到安德拉德的诗歌是在1987年。有一天惊喜地收到古本江基金会寄来的一本葡萄牙文诗集,名字是《可以居住的心》,作者就是埃乌热尼奥·德·安德拉德。当读到他如此纯粹澄明的诗句,我感到了强烈的振动。由于喜爱,我开始翻译他的诗歌。1991年,我选译了安德拉德的五十多首作品,取名为《情话》,由澳门文化司署出版,并在里斯本举行了发行仪式。在发行仪式我有幸结实了这位诗人,我们还一起朗诵了他的诗作。他对我说,当知道他的诗歌被译成中文时,感到特别兴奋。事实上,他一直对东方诗歌情有独钟,东方诗歌,尤其是中国诗歌和日本诗歌在他的作品中留下了痕迹。从那次会面后,我们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1993年我又翻译了他的诗集《新生》,并请求他为中国读者作序。他欣然应允,很快寄来了序言。在这篇漂亮的序言中,他比较了中西诗歌的异同,还提到李白、杜甫和白居易,甚至说他最喜欢的一首中国诗是李白的《送友人》。最后,他这样写到:“很高兴我的诗歌通过你的手,抵达了‘万物源于斯’的东方。也许我紧贴大地、超脱俗世的诗句所传达的质性自然会融入你的语言之中;也许一些魂灵,只要屏息谛听,也会听到雨的喧响和山雀的啁啾。”
1、“紧贴土地、超脱俗世”,安德拉德说出了自己诗歌的本质。事实上,他的诗歌从大地开始,不懈地用诗歌的符号构建一个扎根大地,向往天空的精神家园。他的双手学习深深地挖掘土地,把那些被窒息的音节催生为手中的果实。在他的诗歌中,大地是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元素,而大地与人的关系更是他念念不忘的主题。他说:“我的诗歌与其说接近世界,不如说更接近土地。我是站在海德格尔所说的意义上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