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杂绪
文◢ 盛瑞生
(中国平安集团品牌总监,新闻发言人)
每次回到南京,见到母亲和哥哥一家,自然而然地把下厨掌勺的活揽过来。倒不是自己精于厨艺,而是怀念二三十年前的时光——彼时,某一天我主动要求掌勺,让母亲打下手,从此感觉自己长大了。下厨时母亲会聊家长里短,人物掌故。通常饭菜出锅,一个故事还没讲完,于是饭桌上继续聊。
老家启东是个年轻的县级市,百年左右历史,自然寻不见古迹。老盛家是聚族而居的大族,却没有家谱。寻溯到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就没了方向感。问到外公的爷爷,母亲隐约能回忆起崇明岛某个地方。
没有长久的历史故事,便只有自己的历史。外公和爷爷便是属于我们家的历史。
外公年轻时参加新四军,母亲5岁那年,国共和谈成了一张废纸,新四军主力北撤,外公留任地方武装一个小头领。早春某个早晨,他刚溜回家喝了口稀饭,就在还乡团的追杀中夺门逃跑。次日得知他被捕杀在几里外的河滩,因是被钩镰枪刺杀其状甚惨,大人不希望小孩子看到。所以,外公给母亲最后的印象就是奔后门跳小沟逃跑的“亡命之徒”。
爷爷年轻时也颇多故事,常引以为傲的是“16岁到大上海混世界,十里洋场啥都见过”。我们追问细节,他却含糊其辞。后来听母亲讲,爷爷婚后去上海“寻铜钿”(赚钱),其实是在上海一个大流氓手下做小瘪三,赚了点小钱就吃喝玩乐,之后两手空空回家,奶奶生气坚决不让他再出去,后来爷爷才被管教成老老实实的农民。我长大后发现爷爷隐约和别的农民不太一样,比如他会经常刮胡子保持颜面清爽,农活之外都穿中山装,把第一颗纽扣甚至风纪扣都扣得齐齐整整。
奶奶管好了爷爷,自己却早逝了,而爷爷年近百岁时才离开我们。一代人就这样走完了人生,前后相距一个甲子。个体命运背后,是跌宕起伏的大时代。
清明时节雨纷纷。老家的清明时节,除了牛毛细雨,还有满眼金黄的油菜花。老老少少踩着田埂上的软泥,穿行在油菜花的芬芳中,寻觅先人的足迹,把哀思和默念寄托在一杯清酒,一碟小菜,一页页燃烧的纸钱中。
清明时节,有时也艳阳高照。扛一把锄头,把先祖坟茔的杂草除去,再整一下封土。有时洒一把清泪,有时只是默默凝视。想象不太久远的从前,先辈们在这片土地上耕耘,没有喧闹的故事和惊天的伟业,有的只是不平凡岁月里对平凡人生的努力和期盼。
期盼的是关于后代,关于我们,关于我们的后代,那些美好的、长长久久的福音。
文字来源《平安生活》杂志4月刊,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