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等到真的来不及了

文/森风 二〇一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中国好声音学员姚贝娜发了最后一条微博，评论有将近三百万条，最令我唏嘘的是吴青峰写在二〇一五年一月十七日的话。 “記得一次訪問妳說，想要跟我合作，從那時候，我就開始期待那天的到來。到現在，我還是期待會有那天。妳，一直都是名符其實的天籟。在這，點點滴滴聚流的思念，都是來自妳生命的河。來不及聚的，來不及唱的，天上見吧！[蠟燭]” 二〇一五年一月十六日下午四时五十五分，姚贝娜因乳腺癌复发，于北京大学深圳医院病逝。 吴青峰说的这段话，姚贝娜听不见了。曾经有过的期望，流露而出的遗憾，不知道天上的她是否能感知到呢？我们总以为时间还长还长还长，于是任性地把想做的事情一拖再拖，直到有一天发现好像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 二〇一五年年末，我断断续续地开始践行“毕业信计划”，以毕业的际遇与心情给生活中的朋友写一封信，一直写到了二〇一六年。等到二〇一八年，大约有十多封毕业信依旧残留在我的抽屉里，白色的信封上写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我一封一封地拿起又放下，我已经记不得自己写了什么，也不记得为什么明明毕业已经两年，信却还在我的手上。 手中那叠信的最后一封，是写给张小姐的。张小姐是我的高二同学，坐在我的后桌，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名字依旧熟悉，也一直安静地躺在我的通讯录里，可是她再也收不到我的信了，再也不能回复我的微信了。 张小姐在大学二年级时被查出鼻咽癌。我从未想过，与自己同般年纪的人会如此地接近死亡，只有一墙之隔，不仅震惊，更是失措。幸好的是，她足够勇敢，也足够坚强，于是我看着她休整、住院、化疗、休学，于她而言度日如年的岁月，在旁观者的世界里，却仿佛只是一个阶段堆砌着一个阶段。 临近我毕业时，张小姐化疗效果显著，兴高采烈地回了学校，剃光的头发又茂密了，过着与常人无异的生活。我越来越少地与她沟通，因为浅薄的语言化解不了她的痛苦与难过，而我无法感同身受她的疼痛，也不能替她承担痛苦。 二〇一六年六月，我写好了给张小姐的毕业信，约定回到杭州后见面。可惜我突然变卦，决定去北京，于是那封信从学校跟着我到了北京。 二〇一七年六月，我从北京离开，那封信夹杂在我的行李中随着物流回到家，从此安静地躺在抽屉里，无人问津。紧接着，我到了上海，忙碌的工作和变动翻滚的情绪使我将许多事都抛之脑后。 二〇一七年年末，听闻张小姐癌症复发，病情恶化，不治身亡。那一天夜晚，我围着体育馆一圈一圈地走，一边走一边翻看张小姐的朋友圈。 2017.2.21 就算到最后，自己也从没有放弃过我 2017.2.23 人不能因为害怕失去，就不去拥有！我嘛，纯属来不及了。 2017.8.18 我以为没人能感受我的痛苦 我以为没人还记得我，会在乎我 慢慢地 就像心魔一点点蚕食 开始折磨 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把自己，把身体，弄得伤痕累累 才觉得原来 我 还活着 甚至让父母在我面前声泪俱下 撕心裂肺 才觉得原来 我 不是一个人 每天每天每天 从一个人到一个罪人 满身的伤 没有一处不是自己给的 时至今日 有话要说 无话可说 日子 还会继续 2017.9.15 以前我认为时间是一条线， 开始了，再蜿蜒曲折，它也是往前的。 现在才明白，时间是一个圆， 不管怎么走，终究还是一个轮回。 周而复始…… 二〇一七年十月七日，张小姐更新最后一条朋友圈，至此，再无动静。而与张小姐的对话记录停留在更早的二〇一七年一月一日，我祝福她新年快乐，祝愿她早日康复。而后，一片空白。 那些浅薄的鼓励言语，我来不及说了，她听不到了；那封毕业时写的信，我来不见当面给了，她再也收不到了。隔着信封，我能触摸到单薄的信纸上的字的痕迹，写得很用力，但我想不起自己写了什么，是一如既往浅薄的鼓励吗，还是至始至终美好的回忆吗？ 我没有重新拆开看，也没有一把火将之烧尽，只是静默着将它塞回抽屉的最底层。今生已经来不及了，等有一天在另一地方相见时，我一定第一时间找到张小姐，郑重地将信塞到她的手中，请她紧紧地拽住。 我不想再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