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红
文/林殿波
他的头发已经全白,每天都会走下楼,坐在小区的长椅上晒太阳。
身后的五角枫火红,前来拍婚纱照的新人有说有笑。他静默地听着,看着,便进入了梦乡。
东方露出万丈霞光,迎亲的人们院外等,送亲的车队由远而近,马头摇着铜铃越来越响,脆生生的鞭花四声长,四声短,“四平八稳”车子停下。 她穿着红袄,戴着红绸花,从车上下来,一位年长的婆家人过去,往她腰间别一把斧子,这叫“福到”。她大步从火盆上迈过,这是“老令儿”,因为不知道是她命硬还是命苦,定过亲,接了彩礼,那个男人却病死了,所以得从火上过一下,解心疑,图个吉利。
他迎过去蹲下身,她趴在背上,年轻人围过来,五谷杂粮和五颜六色的碎纸屑飘落满地的喜庆。她趁机将滚烫的脸贴着他的腮:“慢点,我怕!” 手悄悄地伸进他的衣领里,经过贴着双喜字的窗,撩起绣有一对鸳鸯戏水的红门帘,放到洞房的炕上“坐福”……
长椅和他的影子从西向东移,他脸上甜甜的笑容瞬间被痛苦扭曲得变了型,只有鼾声还在响。
“我得的这种病,不要再花钱了,你把我背进这个家,这回又是你送我走,可我没能陪你老啊……我走了,你进城找儿子吧!结婚时你送我的红纱巾在柜子里,留个念想,有来生,我还嫁你……”她气若游丝。
起风了,有些凉,红纱巾在飘,枫树枝在摇,她就坐在长椅上说着话。
他突然睁大了双眼,伸手去抓,手里是一片片红枫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