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暮窗》
作者:肖云儒
导读:贞礼
说来惭愧,写下这个题目,好像我有一个多么舒适的家,一个多么有情有调的落地玻璃窗。好像每天可以站在窗前,赏终南的夕照,听归林的鸟噪,看晚霞在沉落前壮丽的燃烧--读者诸君,这就全错了。
我住在这座大城市成千上万被砖墙隔开的一个小居室中。倒是有个窗子,上下三块玻璃。窗下是一个三班倒的区办工厂,以一道分贝很高的噪音墙,挡住了听觉。对面是座五层的灰楼,严严地挡住了视线。每临傍晚,夏天可以看见灰楼上一道道窗帘被拉开,冬天可以看见一个个窗口灯亮起来-双职工们下班了。然后,锅碗瓢盆的声音便穿过机器的音墙,传到耳中。这就是我的暮窗。我常在窗下作临暮之思。起先,心头还别有一番滋味,久了,觉得未始不是一种风情。
我们这些上着班而又业余写点文字的人,每天常要安排上午、下午、晚上三晌活路。晚饭前后就成了难得的一段空隙,像是白天和夜晚两堂大课的课间休息。在这时间里,朋友间作短促的走访,家人交换一天的见闻,安排明日的“节目”。也抢着干点零活,诸如回个信,问问孩子作业,扫地擦桌子之类。这真是手脚忙乱而思路活跃的一段时间。统共不到两个钟头,在我心中,够丰富,够长的了。
一日,《教师报》编者老魏、小秦来访,要我为读者写点专栏短文。朋友重托,不好不应,便下狠心在这短暂的暮色中再打进一个“楔子”。依我的设想,此栏文章,多系傍晚时的闲聊、闲思、闲忆、闲读,或叙或议,或录或牍,写来好似晚饭后的散步,当停便停,想走了,再走。内容旁及社会、人生、文化、教育,特别想和读者交谈命题作文,来函随复均可。以普通之话,记普通之事,议普通之理,忆普通之人。什么时候大家腻味了,便知趣地收束了事。
当时商定的栏目名称是“暮廊小札”,提笔时一想:我家哪里来的“暮廊”呢?只有个方寸之地的小阳台,堆满蜂窝煤和各种杂物,储藏室和废品站兼而用之。还是“直面人生”吧,便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记此以为开篇。
1987年11月20日,岚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