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凌晨四点,卫行云的身体已经倒在床上,双目却依旧注视着天花板,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的脸轻轻地贴着他的脸颊,手放在他的胸口,焦急地渴望着他能感知到我就在他身旁。没有什么,比等待灵魂消失的那一刻更令人绝望。
我仿佛看见自己灰飞烟灭的那一刻,灵魂颤抖,面容扭曲,无从挣扎。
我想我可能现在就应该去找爸爸妈妈,在父母身旁安静地消失与在恋人面前魂飞魄散,我想选择前者。可我却没有勇气移动分毫。
死亡已经让人这样痛苦,我竟然还要再死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抬起头,睁大双眼,紧紧地盯着卫行云的面容。我想我一定要牢牢记住他的脸,不然,我怕来生,我无法找到他。
天终于大亮。
出乎意料地,没有人将我带走,我依然在这里,躺在我爱人身边。
感受着万物在窗外苏醒,我既是惊喜又是忐忑地坐起来,再次确定,我没有离开。
我回头再看向卫行云,他已经睡着了。
我轻轻地趴到了他的身上,灵魂和他的身体重合到了一起。多好,好得仿佛像一个人一般。
我闭上眼睛,希望自己就此入梦,再次醒来时,生命重回原本的轨迹,夏淼淼从未死去。
可是在梦中,我走回了青春开始的地方。
我还记得,那一天,我穿了绿色的连衣裙,拒绝了爸爸妈妈的护送,一个人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学校。那个暑假,因为天气太热,我在妈妈的带领下,将好不容易过肩的头发剪成了童花头。
我们的报名手续早已在开学之前就去银行办好了,当然,我也早已知道,曾经的小学同学那么多,偏偏只有卫行云同我又被分到了一个班。不过初入中学的喜悦早已取代了那点儿烦恼,我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露出大大的微笑,仿佛不这样,就不能表达我成为初中生的快乐之情。
然后,我站在一年级(2)班的教室门口,头顶上的那块名牌写了中、英双文:一年级(2)班,class2grade1。
我推开门,踏入了我的中学生活。
我已经记不清,我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坐到谢翔的旁边了,好像是按照进班成绩,又或者只是按照先来后到随便坐的。我只记得,我们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课,我们的语文老师,同样也是班主任的张老师让我们好好熟悉一下课文,于是,坐在我们不远处的某个男生,便大声地、声情并茂地,朗诵起了《济南的冬天》。
“……最妙的是下点小雪。看吧,山上的矮松越发的青黑,树尖上顶着一髻儿白花,好像日本看护妇……”
嗡嗡的教室中,男孩子刚刚进入变声期的公鸭嗓格外分明,我跟谢翔对望了一眼,同时趴到桌子上,笑到肚子都疼了起来。
我笑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一道目光投来,我捂着肚子转过头,却没有抓到任何视线。不远处的卫行云,正低头默默地看书。
我很快便适应了初中生活,同周围的同学打成了一片。因为座位的关系,我的同桌谢翔、后面的卢敏然和周双双,我们几个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小团体,上课时小动作及悄悄话不断,下课时不是聚在一起说笑就是跑到外面疯玩。
那时候,我们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讲不完的笑料,电视剧、球赛、动画片、班级里的趣事、高年级的师兄、喜欢或不喜欢的老师……
而与此同时,大概是因为换了一个环境,卫行云也交到了自己的朋友,他不再像小学一样沉默寡言,反而时常也能见他微笑地同别人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