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

畏之： 见字如晤。普州到任半年有余，甚是挂念。 昨夜河东公帐下晏饮，所浇颇多，后来做了一场梦，梦到去年我们在梓州喝酒。 冬天过去了很久，我心里还是空空落落。 你还好吗？冬郎还好吗？我挺不好的。 我总是会想到她——在我喝了酒以后，在我做了诗以后——可是她明明已经死了呀！ 虽然我没有亲手埋葬过她，可是她真真正正是已经死了呀！ 我像魔怔了一样，总觉得她还在洛阳等着我，在崇让坊那个有着大花园的宅子里等着我。你也在，外舅也在，我们都在。 我给你们写信，说一些朝堂上的不着边际的话题，可是最后，我总是没有忘记要给她写一首诗。——有时候写天气，有时候写心情。 而现在，天气很糟糕，心情也很糟糕。 昨夜临睡前，我是写过一首诗的。梓州经常下雨，每一场雨都让我想念她。 我是这样写的：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她说，我想，我只能写给你了罢。 你从长安来，你从洛阳来，你知道我们的一切过往。你知道我所有没有来得及说的秘密。 可是你不知道，离开洛阳后，我每天都活在自己的幻像里。 畏之，一切都回不去了，对么？ 当一个人经历了长长的漂泊，一切都回不去了。 而我仅剩下的能力就是写诗，写这些看起来让人更加难过的诗。 我有时候回想，大概是在徐州奔去洛阳的那驾马车上，我就已经同她一起死去了罢？ 雨越下越大，畏之，我感觉到冷——梓州的第二个冬天就要来了。 我仿佛早有准备，又仿佛一无所谓。窗外面是重重叠叠的雾，什么也看不清。 畏之，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