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再婆婆
冷月罗
白净长脸的外婆生不出儿子
她偏爱外孙 我的表哥
寒冬腊月
我从塞北回江南
睡进了外婆的被窝
她说表哥身体弱
把被子拉向表哥
我这客人连忙靠近却被表哥揣了两脚
外婆很喜欢管闲事儿
助人为乐还路见不平一声吼
她姓郑别人喊她再婆婆
身份不好当不上妇女主任
只因提了名骄傲得雄赳赳气昂昂
外婆白天头顶烈日跳进齐腰的水中捞草挣钱
夜晚挑灯为外孙重孙们劈莲子挣钱
时而头晕不吃不喝昏睡两三天
起来接着把小女儿家的衣服
提到大女儿家去洗 说节约用水
我父亲打趣外婆像拿不上钱的二道贩子
身子弱小 健步如飞 浑身上下像打满了鸡血
外婆争强好胜
为小女儿多争一席地不怕得罪大女婿
喜欢发号施令善于安排家人们的衣食住行
我为外婆顶撞过我的母亲
外婆不由分说地对我絮叨十多分钟才消气
外婆耄耋之年
在她两个女儿家的凉台间跳来跳去
没人担心灵活的猴子摘香蕉会坠落
艺高人胆大的女汉子 听戏听得多
要当主角和我的父亲叫板单挑
比谁炒的猪腰子更好吃
看戏的我只得哄外婆说:都好都好，一样的好吃
哪曾想啊 十多年过去
再也吃不到比他们做得更好的爱心餐
外婆一只大拇指盖儿全黑
当我被车门夹黑指甲盖儿
才感受她老人家曾经撕心裂肺得疼了又疼
她忍着疼不停地端上一道道菜肴
大家会抱怨菜太淡太咸 她的伤疼无人心疼
当我送接儿子八公里
累得头晕昏睡想到了外婆的昏睡
猛然心疼她 而她已离世快20年
大女儿过世四个月后
可怜的外婆没有任何病
奄奄一息躺进了医院
她灰色的衣服起皱身体蜷曲在白床单上
悲痛使她愈发骨瘦如柴 声音微弱
她让我们母女放心地回长沙
这是外婆唯一清闲躺着
唯一的轻言细语
唯一的充满了依恋的眼神温柔地放着光
却无人分解地巨大的落寞痛楚与绝望
她是外乡人 身世支离破碎
不知外婆在生命最后一刻
她会想谁 她会不会落下一滴眼泪
据说她一直想回湖北寻找失散的哑巴弟弟
她会想起
那位闹革命牺牲了的年轻丈夫
还是那位扫地出门的大眼睛丈夫
大眼睛丈夫配戴着金链子金表迎娶她
她为英姿勃发的军人生了四个女儿
只活了老大和老三
他们三十多岁就毅然决然地分居
长达半个世纪红颜空枕是否后悔
落魄的外公以钓鱼为生独居茅草屋若干年
大女儿不喊她爹
幸好有小女儿亲他爱他给他寄钱
…
在写这首诗的时候
我才问到外婆的名字叫郑再秀
她的女儿比她秀美
说起她总是赞不绝口…
她的后人那么多
有谁有她能干 又有爱心呢
2018,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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