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又见雪纷飞》(节选)作者:张琳 播音:亦文
离开皖北老家二十多年了,习惯了普洱茶城温暖如春的生活,却忽略了家乡四季悄然变化。随着时日的推移,我对故乡雪的思念日益强烈,尤其临近春节,那情形就如想念家中的亲人,心早已飞向远方,寻找雪花纷飞中那一抹厚厚、浓浓的乡愁味道……
小时候,家在农村, 每到冬天,对下雪就又爱又恨。冬天的故乡,每每提及,总会与雪相连,进入冬天,便会盼望一场雪花飞舞的景象。故乡的雪,总觉得格外的洁白,村庄家家户户,被大雪覆盖着,门前房檐下冰凌滴得好长,像一排排哨兵忠诚地守护着主人。路边一排排的树木,挂满了雪花,像冬天盛开的雪莲,阳光下映划出一道道彩虹,个个好似可爱的精灵,透着纯真的心扉、简单的纯粹,像憨厚淳朴的北方人。记忆里,家乡的雪每年都会下很大,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早上,就会在父母扫雪的声音中醒来,穿上厚厚的棉衣,跑到外面和父母一起铲雪、扫雪,把院子里扫干净,门前扫出一条小路来。在院子中间,将四处的雪铲到一起,堆起个雪基,再用手一捧捧地将雪敷上去,拍紧,将多余的地方抹掉,勉强像个人的形状后,用煤碳块点上当眼睛、用胡萝卜头做成鼻子,甚至还找顶破草帽戴在头上,这样一个雪人就会守在院子里很久,样子虽不好看,甚至还有点滑稽好笑,但却留给了童年太多的回忆。
几个小伙伴呼唤着背着书包走在上学的路上,雪大概有一尺来厚,将整片的麦地都包裹成了一片素白,苍茫辽阔,放眼望去,白皑皑的,肃穆、安静,似乎整个世界都沉睡在一种祥和、安宁的氛围里。一路上跳着、奔跑着到了学校,身上、头上一个个像“白头翁”一样,在班级门口互相拍拍身上的雪,用手在头发上胡乱抓几下就跑进教室。那时候农村小学,是没有取暖设施的,最好的条件就是用化肥袋里的塑料薄膜把窗户钉上,北风吹来,靠近窗户的同学还是瑟瑟发抖,有的班级就用砖头把窗户垒砌起来,外面用泥巴糊严实,虽然光线不好,但是透风的问题解决了。有时候上课实在是太冷了,老师就放下讲课让我们一起跺一下脚,双手互相搓,顿时教室就成了大合唱,什么声音都有,毕竟搓过的手就暖和灵活了,拿笔写作业也就不僵硬了。如果是下课,一般的情况下就会分成两类:一类是在操场上跑步取暖,一类是在教室后面墙壁旁“挤棉袄”、用这种方式取暖。记得直到五年级的时候,我们几个离学校近的同学自发组织在教室老师讲桌前,用砖头砌了个烧煤的炉子,家离矿上近的同学负责带煤炭,我们几个负责每天早早烧燃炉子,才解决上课取暖的问题。当然,现在学校条件越来越好,今天看来多么不可思议,可又会有几个人能读懂那个年代,属于我们的快乐呢?
待落雪稍停,记忆里就是一堆小伙伴学着小学语文课本《少年闰土》里教的方法,开始捉麻雀。在村里打麦场上,我们扫出一大片空地来,拿一个大大的簸箕,用一根细细的绳子系着,将簸箕用一根木棍斜撑起来,下面放点麦子。小伙伴找个麦垛在后面躲着,暖着身子,眼睛则聚精会神地盯着簸箕,等着麻雀进去吃麦子。当然麻雀也是精明的,并不那么容易上当,偶尔有一两只小心翼翼、旁敲侧击的在那簸箕边啄麦子吃,却总也不到簸箕下面。我们等不及了,看麻雀已经进入簸箕下,不等它到中间就拉动了绳子,那麻雀却反应迅捷,早轻巧地飞出了簸箕外。如果是机会好,也会抓住几只,小伙伴三下五除二,就把麻雀身上的毛给拔掉,在旁边上烧一堆柴火,把刚才抓住的麻雀丢进火里,乱七八糟烧一会,就取出来,用嘴吹吹上面的灰,就啃着吃了。也不记得是烧糊了还是只有外面是熟的,反正记忆里,不比今天“烧烤”味道差哪里去,只是多年后,再也找不到那抹香香的味道。
夜色降临,各家各院的炊烟将乡村渲染得温馨而神秘,当家家厨房“啪嗒、啪嗒”的老式风箱声响起的时候,我们才在大人的呼唤中各自回家,只剩院里那个雪人孤单寂寞的在夜里吹着冷风,而我们则在被窝里做着香甜的梦。有时,我们也不免要挨家里人一顿揍。光顾着自己玩滑雪、打雪仗、捉鸟,在冰面上打溜溜。好好的棉衣棉裤,早上出门前还完好无损,晚上回到家,胳膊肘和袖口处不知何时扯了几道口子,雪白的棉花露在外面,像田野里被北风吹光积雪的地埂,远远望去极不协调。父母是又爱又恨,在那个家庭贫瘠物资困乏的年代,把仅有好的棉花全都为孩子做了棉衣,而大人则是穿着去年翻新或几年前做的棉衣。当然,骂归骂,为了孩子穿得暖和体面,晚上等我上床睡去,母亲就早早地取一点柴,点上一堆火,帮我把白天的棉衣、棉鞋烘烤干,一针一线地缝补好。多少次,我梦中醒来,看到母亲还在柴火旁帮我烘烤棉衣,红红的火焰映满她疲倦的面容。第二天,我穿着母亲精心料理好的衣服,屁股还没暖热,在小伙伴们的吆喝下,顾不得她的叮嘱和风雪寒冷,又偷偷溜出了家门……
“二十八贴窗花”,一到农历腊月二十八,农村家家就要贴春联。那时不像现在,印制精美的春联到处有卖,更有企业、商家凑热闹似的送春联,那时候的春联全是自己买红纸、毛笔,自己来写。在村子里春联并不是谁想写就能随便搬张桌子开张的。在村里写春联的人必须同时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老少爷们都认为你有学问,二是都认为你的毛笔字写得好。尽管那时村子里的乡亲文化程度不高,没有念过多少书,但谁的书念得多、谁的毛笔字写得好还是较有公论的。父老乡亲识字不多,但他们并不缺少智慧和幽默,我就看到一个老伯伯先把红纸贴在大门上,手提毛笔,蘸上墨汁直接悬腕一气呵成。
我所在村子尽管很大,但有资格写春联的却没几个。首先,白尽义务,还要搭进去笔墨钱,不小心给谁家写坏了还要掏自家腰包赔偿。其次,你什么事都不能做,要过年了,杀猪宰羊、蒸馒头包子,人家各忙各的,你不能,你要随叫随到,人家送来几张大红纸,告诉你一声几个大门几个小门什么什么时候来拿,你就得赶在人家来拿前写好,收拾好,晚了的话,不太讲究的人就会给个脸色的,更不要说你找什么借口推拒了。还有急性子的送来大红纸,站着就等着你写好拿走。我上初一那年,父亲说,自己家里有初中生,还要找别人写什么,就把这光荣的任务交给我了,我说写就写,大不了写错了我在买红纸就是。我去买来毛笔和墨汁,为了找春联模板,还特意去集上买来一本日历,去厨房搬来案板和板凳往堂屋当门一坐。首先按照家里有几个大门,算好需要几幅对联,多少福字,多少祝愿的话语,因为是新手,写错了不少,好在有准备。腊月二十八日清晨,早早的我就和弟弟冒着大雪把春联贴好。看着雪花纷飞下的春联,红红的福字在门楣上迎风招展,小小的虚荣得到充分满足。春节后,有位来走亲戚的“行家”看见我家大门口春联横批居然写着“开门见树”,问父亲:“你家是谁给写的春联啊,怎么还有开门见树?”我说“我们家乡没有山,开了门只能看见树”,说完便引得亲戚和父母一阵哄堂大笑,不过从那以后,村里每年都会有很多乡亲拿来红纸让我写春联。直到今天,每次看见贴在大门上的春联,都会想起春节前那个飘雪的早晨,还有我写的那幅春联。
如今已不惑之年,离开家乡越来越远,乡愁越来越近,他乡作故乡、家乡在梦乡。有人说,只要你等一等,生活的美好总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盛装莅临。我想,我就把思乡的这份情绪写满白雪飘飘的梦境,让它珍藏在心中深深浅浅的文字里发酵,期待所有生活的那份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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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琳,男,1976年出生,在职研究生,安徽濉溪人。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国土资源文学创作班学员、普洱市作家协会会员。90年代末开始创作,近年来发表各类新闻、文学作品300余篇,散见于《中国国土资源报》、《中国水利报》、《中国三峡工程报》、《河北日报》、《云南经济日报》、《普洱日报》以及《关雎爱情诗》、《太阳河》等报刊,作品入选《中国当代爱情诗典》、《中国亲情诗典》等选集,多篇作品获奖,出版个人散文集《留恋这身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