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之后,太阳渐渐晚出早归、愈行愈远,饿瘦了时光,树叶落了一层又一层,小雨一场接一场地下,风声一天比一天紧;唯有村庄沉默着,像一个年迈的老人,打个哈欠,就安详地入梦了。
冬天是个温暖的话题,有一种洋溢,是一掌阳光,是彼此问候,还有我心里的暖。用整个江南的诗词,描绘北国的风雪,是你的黄昏,我的晨愁,绵延着一个冬天的故事。冬,宜坐守,宜思考,宜读书,宜捂被,不适宜吵闹,不适宜车马喧嚣。度夏需“凉”字,过冬要“暖”字。太阳暖融融的,可以倚窗围炉而坐,品茗听雪,或读着《菜根谭》里的《闲适》,或和扬州八怪之首金农在一幅山水人物画里的题句那样:“看三两根瘦竹,看一二片闲云,一刹那,一恍惚,忽然就想起某个过往的人。忽然间,心如春水,就荡漾开一片潋滟波纹。”天寒地冻时,诗人们有“红泥小火炉”暖身,有“绿蚁新醅酒”暖胃,有“今朝两相视”的情暖心,我有被窝可读书。被窝里看字,“寒色孤村幕,悲风四野闻”,寒风呼呼刮着,带着苦味,此间忽有斯人可想,从呼兰河出来的萧红,从异乡到异乡,风吹到骨头缝里,感到整个世界的寒凉;短暂的文学生涯,每个字都是用生命在书写。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回循环地走,那是自古也就这样的了。风霜雨雪,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寻求着自然的结果。那自然的结果不大好,把一个人默默地一声不响地就拉着离开了人间。”
“至于那还没有被拉去的,就风霜雨雪,仍旧在人间被敲打着。”此生,这样急迫地过着,爱着,苦着,流浪着。世人记住萧红,与鲁迅的推荐分不开。世人记得萧军,只是因为萧红。萧军嘲笑和贬低萧红的文字,端木虽然认为萧红比萧军写得好,但也没有他好,然而,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萧红的字成了永恒,一版再版,他们的文字被岁月迅速冲逝早已找不到踪迹。萧红一生追索温暖和爱,死后却成了别人的太阳。她一生定义过很多东西,比如河流、文字、饥饿和爱情,最后一次用生命定义了南方的寒冷。
其实,人的一生就是一个寻爱的过程,那爱,就是温暖。而浸在书香里的冬天,亦是一个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