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第四十三课 得罪于良知，即是得罪于天

《史记》第四十三课 得罪于良知，即是得罪于天 白起者，郿[méi]人也。善用兵，事秦昭王。昭王十三年，而白起为左庶长，将而击韩之新城。是岁，穰[ráng]侯相[xiàng]秦，举任鄙以为汉中守。其明年，白起为左更，攻韩、魏于伊阙[yī quē]，斩首二十四万，又虏其将公孙喜，拔五城。起迁为国尉。涉河取韩安邑以东，到乾河。明年，白起为大良造。攻魏，拔之，取城小大六十一。明年，起与客卿错攻垣[yuán]城，拔之。后五年，白起攻赵，拔光狼城。后七年，白起攻楚，拔鄢[yān]、邓五城。其明年，攻楚，拔郢[yǐng]，烧夷陵，遂东至竟陵。楚王亡去郢，东走徙[xǐ]陈。秦以郢为南郡。白起迁为武安君。武安君因取楚，定巫、黔[qián]中郡。昭王三十四年，白起攻魏，拔华阳，走芒卯，而虏三晋将，斩首十三万。与赵将贾偃[yǎn]战，沉其卒二万人于河中。昭王四十三年，白起攻韩陉[xíng]城，拔五城，斩首五万。四十四年，白起攻南阳太行道，绝之。 四十五年，伐韩之野王。野王降[xiáng]秦，上党道绝。其守冯亭与民谋曰：“郑道已绝，韩必不可得为民。秦兵日进，韩不能应，不如以上党归赵。赵若受我，秦怒，必攻赵。赵被兵，必亲韩。韩赵为一，则可以当秦。”因使人报赵。赵孝成王与平阳君、平原君计之。平阳君曰：“不如勿受。受之，祸大于所得。”平原君曰：“无故得一郡，受之便。”赵受之，因封冯亭为华阳君。 四十六年，秦攻韩缑[gōu]氏、蔺[lìn]，拔之。 四十七年，秦使左庶长王龁[hé]攻韩，取上党。上党民走赵。赵军长平，以按据上党民。四月，龁因攻赵。赵使廉颇将[jiàng]。赵军士卒犯秦斥兵，秦斥兵斩赵裨[pí]将茄。六月，陷赵军，取二鄣四尉。七月，赵军筑垒壁而守之。秦又攻其垒，取二尉，败其阵，夺西垒壁。廉颇坚壁以待秦，秦数挑战，赵兵不出。赵王数以为让。而秦相[xiàng]应侯又使人行千金于赵为反间[jiàn]，曰：“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子赵括将[jiàng]耳，廉颇易与，且降[xiáng]矣。”赵王既怒廉颇军多失亡，军数败，又反坚壁不敢战，而又闻秦反间之言，因使赵括代廉颇将[jiàng]以击秦。秦闻马服子将[jiàng]，乃阴使武安君白起为上将军。而王龁为尉裨将，令军中有敢泄武安君将[jiàng]者斩。赵括至，则出兵击秦军。秦军详[yáng]败而走，张二奇兵以劫之。赵军逐胜，追造秦壁。壁坚拒不得入，而秦奇兵二万五千人绝赵军后，又一军五千骑绝赵壁间，赵军分而为二，粮道绝。而秦出轻兵击之。赵战不利，因筑壁坚守，以待救至。秦王闻赵食道绝，王自之河内，赐民爵各一级，发年十五以上悉诣[yì]长平，遮绝赵救及粮食。 至九月，赵卒不得食四十六日，皆内阴相[xiāng]杀食。来攻秦垒，欲出。为四队，四五复之，不能出。其将军赵括出锐卒自搏战，秦军射杀赵括。括军败，卒四十万人降[xiáng]武安君。武安君计曰：“前秦已拔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乃挟诈[xié zhà]而尽坑杀之，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前后斩首虏四十五万人。赵人大震。 四十八年十月，秦复定上党郡。秦分军为二：王龁[hé]攻皮牢，拔之；司马梗定太原。韩、赵恐，使苏代厚币说秦相[xiàng]应侯曰：“武安君禽马服子乎？”曰：“然。”又曰：“即围邯郸乎？”曰：“然。”“赵亡则秦王王[wàng]矣，武安君为三公。武安君所为秦战胜攻取者七十余城，南定鄢、郢、汉中，北禽赵括之军，虽周、召[shào]、吕望之功不益于此矣。今赵亡，秦王王[wàng]，则武安君必为三公，君能为之下乎？虽无欲为之下，固不得已矣。秦尝攻韩，围邢丘，困上党，上党之民皆反为赵，天下不乐为秦民之日久矣。今亡赵，北地入燕，东地入齐，南地入韩、魏，则君之所得民亡几何人。故不如因而割之，无以为武安君功也。”于是应侯言于秦王曰：“秦兵劳，请许韩、赵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王听之，割韩垣雍[yuán yōng]、赵六城以和。正月，皆罢兵。武安君闻之，由是与应侯有隙。 其九月，秦复发兵，使五大夫王陵攻赵邯郸。是时武安君病，不任行。四十九年正月，陵攻邯郸，少利，秦益发兵佐[zuǒ]陵。陵兵亡五校。武安君病愈，秦王欲使武安君代陵将。武安君言曰：“邯郸实未易攻也。且诸侯救日至，彼诸侯怨秦之日久矣。今秦虽破长平军，而秦卒死者过半，国内空。远绝河山而争人国都，赵应其内，诸侯攻其外，破秦军必矣。不可。”秦王自命，不行；乃使应侯请之，武安君终辞不肯行，遂称病。 秦王使王龁[hé]代陵将，八九月围邯郸，不能拔。楚使春申君及魏公子将兵数十万攻秦军，秦军多失亡。武安君言曰：“秦不听臣计，今如何矣！”秦王闻之，怒，强起武安君，武安君遂称病笃。应侯请之，不起。于是免武安君为士伍，迁之阴密。武安君病，未能行。居三月，诸侯攻秦军急，秦军数却，使者日至。秦王乃使人遣白起，不得留咸阳中。武安君既行，出咸阳西门十里，至杜邮。秦昭王与应侯群臣议曰：“白起之迁，其意尚怏[yàng]怏不服，有余言。”秦王乃使使者赐之剑自裁。武安君引剑将自刭[jǐng]，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良久，曰：“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xiáng]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坑之，是足以死。”遂自杀。武安君之死也，以秦昭王五十年十一月。死而非其罪，秦人怜之，乡邑皆祭祀焉。 ——《史记·白起王翦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