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收听,期待你对本期节目的评论留言哦~
悲伤与温暖
作者: 柴薪 朗诵: 海之魂
一片树林,万木萧萧,似乎几十里几百里都在落叶,似乎几千里几万里都在落叶,似乎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都在落叶。落叶把整片树林都覆盖住了,像一场旷世未见的大雪。落叶似乎覆盖了许多尘世之内的事物也覆盖了许多尘世之外的事物,覆盖了许多从天外掉下来的事物。树林里静悄悄的,似乎这世上所有的树林永远都是这么静悄悄的。
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妇人,八十多岁了,满头白发,满面皱纹,时光在她的脸上烙下了密密麻麻的老年斑。她的牙已经掉完了,嘴唇瘪塌凹进去了。从她身上,我看到了她生活中的孤寂。许许多多乡村老人特有的无法消除的孤寂,一个人生活时的孤寂。她在树林里扒落叶,动作迟缓,似乎连动作也衰老了。她在这么大的空间中劳作,看上去有点孤单。她扒了好几堆落叶,然后把这些落叶装进一个硕大的编织袋里,蹒跚地把它们背回家。她用这些落叶当柴烧,这些落叶可以使她的冬天变得温暖与明亮。一个人老了,然后死去,就像一片落叶被风吹走,不知所终,或者就像一片落叶投入灶中,化为灰烬,但是那个人的温暖还会在这个世上延续一段时间。
一个人死去,在活着的人心里留下悲伤和温暖。这样,这个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在替他活着。一个人死去,带走了所有的一切,留下的一部分记忆被活着的人带走,带走的结果最终还是会忘记或者遗失。
教堂
每天下班回家时我都要经过新桥街,暮色沉沉时,一切都静下来了。从博物馆门前可以望见府山上茂盛的树丛中教堂哥特式的灰色尖顶,刺向天空,仿佛世间最后一抹生动的光亮。
有几次,我独自从新桥街经过,我向教堂望去,发现整个建筑很清冷,不,或许是肃静。
今年春天,一场大雨过后,我去府山时路过这座教堂。我一时好奇,就跑到里面去看看。我从正门进去,沿左边的楼梯台阶上了二楼,教堂里面有点幽暗,里面非常空旷。一排排空荡荡的座位,整齐而有序。虽然没人坐,却仿佛仍然还有什么在那儿静静坐着,在那儿静静倾听或凝视。我的脚步不由得也变轻了。我慢慢向前走,然后踏上通往布道台的红地毡,然后好奇地走上布道台。低头看上面那束红色的落了一层薄薄灰尘的塑料花,当我居高临下地向前面一排排空荡荡的座位张望时,竟然突然有一种精神上的优越感,我很惊讶于自己的这种感觉。
皈依是心灵对某种高于自己的事物的虔诚投靠,但也意味着心灵对自己某种权利的无条件放弃。这一刻,我知道,也许我永远也无法在自己的内心培养出那种强劲的宗教感了。
我很快从教堂走出来,至今一直再没进去过。教堂大门旁两颗硕大的大樟树,枝繁叶茂,似乎要把整个教堂覆盖住;大樟树似乎也覆盖住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覆盖住,或者成为教堂的一部分。
旅店的夜晚
作为一个旅人,行走在异乡,到了晚上,找一家旅店住下,歇脚吃饭,洗去旅途的疲倦和劳累。(我讨厌把旅店叫作饭店,尽管现在满世界都叫饭店),我个人还是喜欢旅店(或客栈)的称谓,觉得妥帖、安心。
在异乡的旅店里,夜晚,躺在床上,有时,我会想起过去的时光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有时它显得具体起来,比如,故乡镇头的那株树龄千年的大樟树,河滩上的那片芦苇丛,废弃的河堤上荆棘丛生中的一朵黄色的小野花,一座倒塌的无人看顾的庙宇,一座破败的路亭,在野外行走时看到远处的一窗灯火,途中看到一次火车和货车相撞的场景,一个在风雨中爬行在街道上的乞丐,一群城管追打着一个买烧烤的小贩,一个时髦的妇人牵着一条拉布拉多猎犬,一条被污染的河流,冬天原野上瑟瑟抖动的茅草,父亲去世时的那个清晨那个定格的瞬间,儿子出生时的那个春天的黄昏,大巴车上一双忧郁伤感的眼睛,一座青砖黑瓦瓦楞窗花无人居住的老房子,一条被压死在路面的蛇,几只在秋天枯枝上鸣叫的乌鸦•••••
有时,旅店的夜晚,我什么也不想,倦意使我无法多想,关灯,睡觉,一觉到天明。
四、回忆在鲁沙尔镇住过的一个夜晚
鲁沙尔镇绝对是一个充满风情的小镇,并不仅仅因为塔尔寺的缘故。到处可见穿着红色袈裟、走来走去的红衣喇嘛,但更多还是红尘中花花绿绿的男女。他们簇拥在饭店、商铺和数不胜数的大大小小的寺庙,他们是来旅行的,他们带走了一些照片(包括自己的身影),一些纪念品,也带走了一颗颗尘世的心。
我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入夜,找到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社住下。房间的写字台上一本旅游指南,还有一本线装的黄色封面的《金刚经》。夜晚,躺在床上,呼吸已经平缓,但雨点开始落起来。庭院里的草木花朵一定很可爱,可惜倦意无法使我披衣坐起,无法掌灯,也无法去读两行线装书。
隔壁的房间有很大的响动,可以想象他们亢奋的表情。只是在这样一个寺庙众多的地方做这种事不知会不会是一件很风雅的事?!
麻雀
冬天,麻雀在天空掠过,飞越了衢江边的信安阁,江边的树木,飞越沙湾的浮石潭,徐家坞的公交车站,也飞越了八角楼和我居住的伊甸苑小区。这一粒粒飞翔的沙粒,将鸣叫揉进我湿润的眼眶,寒冷的季节,我才注意到它们的孤单,而在春天,我们很容易将它们忽略。
我老家有许多这样的麻雀,成群结队,像热火朝天的乡亲,在树梢、草丛、屋檐、晒场、田间地头争吵不休。而城市的麻雀,像进城的乡亲,不敢大声说话,它们只是飞翔,但那样子看起来却像落荒而逃。
作者简介:
柴薪,2000年鲁迅文学院作家班结业,2004年浙江省第四届青年作家讲习班结业。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衢州市作协副主席。已在《北京文学》《山东文学》《东海》《江南》《西湖》《星火》《青春》《芒种》《当代人》《四川文学》《当代小说》《鸭绿江》《长江文艺》《广州文艺》《短篇小说》《岁月》《文学港》《牡丹》《小说月刊》《文学报》《浙江散文》《浙江作家》《散文》《散文百家》《散文天地》《星星》《诗歌月刊》《上海诗人》《诗江南》《长江诗歌》等刊发表小说、散文、杂文、诗歌80余万字,并有多篇作品被《新华文摘•中短篇小说选粹》《中华文学选刊》《散文选刊》《精美散文珍藏》《中国散文大系》《读者精品小说》《新华网散文精选》选载及入选多种年度选本。
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恍惚的风景》。
散文《只能带你到水边》《在西部行走》《场景与记忆》《我看见风中摇曳的故乡》《像水花四溅的记忆》《从故乡出发的旅途》《雪泥鸿爪的留言》《草木笺》《江河笺》《行旅书》《忧伤或忧郁的江河》等。
散文集《行旅书》(南京出版传媒集团•南京出版社)
诗集《美的生长》(合集)、《月亮的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