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读书》作者:杨培铮朗诵:海之魂

《唯有读书》作者:杨培铮朗诵:海之魂

2020-11-08    17'17''

主播: 韩海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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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唯有读书 作者:杨培铮 朗诵:海之魂 我本书虫一只,离开了书海,便干涸了生命之源,何来快乐?如何救赎?唯有读书。 虽然我的听力是逐年下降直至完全失聪的,但直到我36岁那一年秋天,学校开学了却没安排我的授课任务,我才真正意识到今生是再也回不到那方三尺讲台了。一切本在意料之中,但还是很失落。十几年来,我不知不觉中已爱上这份每天与学生打交道的职业。没错,它曾让我终日劳累,但当我面对那一双双清澈见底、尚未被污染的目光时,我常觉得卑微的人生有了意义。 那天的教师会后,有个同事见了我就说:真羡慕你,以后不用上课了,不用改作业了,真好命!我想说,要不咱俩换换,但我忍着啥也没说。 夜里,我对着一桌子的教学类书籍发呆。以后再也不用彻夜研究怎么上好一堂课了,不用绞尽脑汁去琢磨怎么提高学生作文水平了,不用面对总是改不完的作文了……以后我有大把时间用来读我喜欢的文学书籍了。面对命运的安排到底是该忧还是该喜?或喜或忧,又有什么意义?接受,妥协,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可有几个人能坦然做到? 我起身去文学书柜里随意抽出一本书,翻开又盖上,拿起又放下。我一个字也读不下去。世界万籁俱寂,而又无处不喧嚣。折磨人的不只是失聪,也不只是日夜无间歇轰炸的耳鸣,还有心底里的暗流汹涌。生命是一条江,潜藏着无数暗流,源自于江底无数看不见的黑洞,即使是善泅者一旦接近也不易逃脱。我一边竭力逃离黑洞,一边又陷入之前反复困扰我的问题:人生有什么意义?人为什么活着?生命的价值如何体现? 还是读书吧。当心魂遨游在那片文海里,听见了涛音浪曲,我常常忘了我是个失聪的人。可看着满柜的书,我却突然心生厌倦。一个没有了事业的人,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这样的人生有什么价值?自有记忆起,我第一次对读书产生了排斥感。 我从小嗜书如命。看着小伙伴们拿着从大人那讨来的几分钱硬币,欢欢喜喜去买糖果吃,我硬是把口水咽回去,攥着手里极有限的一两枚硬币,向小人书摊奔去。一分钱只能看一本小人书,花完了手里的硬币,还舍不得离开,总在看书的人群里磨磨蹭蹭的,东瞅西看。那时候如果有人问我的梦想是什么,我会告诉他:开一个大大的小人书店,天天坐着一边收钱一边看书,一本接一本地看。 那条街上后来开了一家小书店。10来平方的小店,除了小人书,也卖《作文选》之类的学辅书、杂志、文学书籍等。我每天上下学走的本来是一条更近的路,自从这家书店开了以后,我总要特意走能经过书店的另一条路。每次经过总情不自禁地就走进去,翻一翻书,读一会。偶尔终于攒够买一本喜欢的书的钱,买了书捧在手里,一边走一边读。到家把它和其他书摆放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好欢喜。但有钱买书的机会是很少的,总是只看不买,店主叔叔就不高兴了,再见了我就黑着脸,催我走。店主阿姨却说:“这女孩这么爱看书,就让她看吧。”又对我说:“别人是不允许的,对你特殊照顾。翻书时小心点,别弄脏弄破了就好。”我谢了阿姨,但反而觉得不好意思,那以后就不再去“蹭”书了。只是梦想更加热切:将来开一个大书店,欢迎所有爱读书的人,买书也好,“蹭”书也行。 这个梦想自然是没有实现,今生也不可能实现了,只是对读书的热爱从未改变过。可是现在我看着满屋书籍,却只想快点离它而去。我放下书,下楼,开门,往人影密集之处而去。所到之处,所遇之人,没有人读书。他们喝酒、打牌、聊天……日子过得如此逍遥,快乐就好,读不读书又有何妨? 等我重新回到书桌前,已是大半年之后。我看见镜子里那个年近不惑的女人,双目无神,精神颓废,面目可憎。我一眼就看透了她——在她那貌似阳光的笑容下掩藏着一个大黑洞,那里面隐匿的是莫大的空虚与无边的迷茫。 我本书虫一只,离开了书海,便干涸了生命之源,何来快乐?如何救赎?唯有读书。对天下所有热爱读书的人来说,读书之乐,妙不可言。其妙之处,前人、古人那早就留下太多精辟的描述了,比如宋朝诗人翁森的《四时读书乐》,我就特别喜欢,反复吟诵,乐从心生。 失聪之前,我常为有书可读时不时地就感到莫名的幸福。失聪之后,我更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嗜好而庆幸。在万籁俱寂的世界里,遇见一本喜欢的书,沉醉在可心的文字里,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蓬勃而响亮。 唯有读书,可以让一种思想走近另一种思想,让一个卑微的人在那永恒的精神之光的指引下,看到了卑微人生存在的意义与不平凡。 现在我在那声音的召唤下,终于又回到书桌前。桌上有一摞半年前买的书,都是些书页已泛黄的旧书。某日散步路过一书店,老板正在整理书架,把新书放上去,旧书摞地上。见我蹲地上翻看许久,老板说:“你若喜欢,这些全要的话,算你一折。”我大喜望外,当即成交,喜滋滋把一摞书抱在怀里走回家,至今却未翻过一页。 随手取了一本过来,书名《别人》,作者史铁生。那是我第一次读史铁生的文章,第一次跟着他的轮椅走进地坛,看着他被三个问题交替骚扰:“第一个是要不要去死?第二个是为什么活?第三个,我干嘛要写作?”我看见他无论在地坛、在医院、在老屋,在他的轮椅到过的任何角落,他都在思考,不停地思考,关于存在,关于精神,关于残疾……十几年来,《别人》和后来买的《病隙碎笔》《史铁生自选集》一直是我的枕边书。无数个黑夜里,我为史铁生先生敏锐而通达、深邃而感性的独特思想折服,被他朴素而诗意的文风牵引着,走进一片有光、有天籁,丰饶肥美的精神沃野。 唯有读书,可以让一种思想走近另一种思想,让一个卑微的人在那永恒的精神之光的指引下,看到了卑微人生存在的意义与不平凡。 后来,我也重新开始写作。写作之后,我的读书大多是目的明确的阅读,也就是为写作而读。目的明确的阅读,对写作肯定是有帮助的,但也带了功利与欲望。我常常怀念以前无目的的纯粹闲读,只是因为喜欢所以读书,快乐也更简单。儿童文学作家小河丁丁的童话《老街书店的书虫》里,两只爱蛀闲书的书虫就把我这种怀念勾了出来。一个小姑娘除了沉迷“蛀”闲书,对学习、工作全没兴趣,还把母亲留给她的遗产裁缝店改成了书店。小姑娘每天就守着书店,一边卖书一边“蛀”闲书,“蛀”成了老姑娘。一个真书虫变身的流浪汉,以在街头拉琴为生,赚了钱就来书店蛀书。两只善良的书虫相遇相知,结成夫妻,每天守着书店,一人拿着一本书比赛一样埋头“蛀”闲书。 读完这篇童话,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放声大笑。开一家书店,每天守着书店读书,不就是我从小的梦想吗?不,这应该是天下所有书虫们的梦想吧!这样的梦想在现实中要实现困难重重,人们内心对金钱与成功的欲望是最大的拦路虎。也许现实中真有这样的书虫实现了梦想,不以盈利为目的,只为“蛀”闲书,那对于天下绝大多数书虫来说,也是童话一般的生活。 毕淑敏说:“人生本没有意义,但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确立一个意义。”我现在对这话特别深有体会。我本凡尘卑微一俗子,离不开赖以谋生的工作,放不下日常生活的烦琐。每天忙完学校的工作,做完各种烦杂的家务,再给阳台的花草浇浇水、施施肥,最后泡上一大杯茶,回到屋里,做什么?唯有读书。                                                2020年6月 (本文获2020年全国第三届听力残疾人“品味书香,共享幸福”读书征文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