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消失的草木》之《酸枣树》作者:祁云枝 朗诵:海之魂

《那些消失的草木》之《酸枣树》作者:祁云枝 朗诵:海之魂

2022-11-04    10'00''

主播: 韩海之魂

203 1

介绍:
那些消失的草木 作者 | 祁云枝 朗诵:海之魂 国庆节回了趟老家。 近乡途中,挂满红苹果的田园被行进的汽车一一抛至身后,格桑花站在公路两旁,花叶上满是尘土。心一点点发紧,这不是我小时候熟悉的田垄。记忆里,这个季节,麦苗该从泥土里钻了出来,田地披上了绿纱。 在我离开这片土地的三十年里,苹果树从农田里长了出来,而一些草木,却从故乡永远消失了。想起它们,我会感慨,也会疼痛,它们和我已逝的父母一样,都曾经是我的亲人。 酸枣树 那棵酸枣树长在高高的院墙壁上,离地面足有三米。 大伙儿叫它酸枣树,它其实是算不上树的。植株低矮,几无主干,灰硬的枝条曲里拐弯,密布长长的棘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顶多算灌木。后来,当我得知汉字“棘”,指的就是酸枣树时,不禁莞尔。细看“棘”字,可不就是头上长角身上长刺嘛。 那棵酸枣树是怎么委身于一面土墙的?是源于一只鸟雀?酸枣核随果肉在鸟儿的肠胃里走了一圈,在鸟雀方便时安家落户;还是因了一阵狂风?它逆风挣扎,一壁土墙接纳了它。无论如何,墙壁上贫瘠的泥土成全了它,它在那里生根、发芽、长叶、开花,年年捧出红艳艳的酸枣。 它高高在上,当然没有人爬上墙去照料它,为它浇水施肥。甚至,都没有人记得抬起眼瞅瞅。它自顾自在春天里萌芽、展叶,在夏天开出米粒大的小碎花。只有到了秋冬,落在地面上的红酸枣,才把我们的目光牵引到高高的墙上。荒芜了三个季度的眼眸,开始充盈秋波。 一夜北风,院子里靠近墙根的地上铺满了细小的黄叶,纷乱的叶子间,夹杂着一粒粒酸枣。 清晨,两个小姑娘在墙根拾酸枣。果皮全红的酸枣好吃,酸酸的,甜甜的,那份酸和甜的味道里,都包裹着一股子清香。含在嘴巴里的酸枣核总也舍不得吐掉。 “我长大了,要种满院子酸枣。”小姑娘一边砸吧嘴巴,一边用双手画出一个大大的圆圈,眼里写满憧憬:“我要一次吃个够。” 年龄稍大点的姑娘,把手里刚拾的酸枣递了过去:“小妹,别傻啦。酸枣哪有大枣甜?我觉得以后你还是种满院子大红枣比较好。” 其实,当年村子里的酸枣树有很多,田畔、崖壁、沟渠,到处都有它们瘦寒倔强的身影。只是,这些酸枣树上的果子,来不及泛红,就被小孩子拟或是牛羊,草草地装进了胃里。 三四十年的光阴,水般哗啦啦流走。那个稍大点的姑娘,是我。世易时移。当年说要种满院子酸枣的小妹,在她真的拥有了一方宽敞的院子后,既没有种酸枣,也没有种大枣。 小妹刚乔迁新居。那是一处连带院落的居所,一块高过房顶的太阳板热水器,让院落汇聚了现代感。视线扫过院子,没看见能结果子的树。靠近院墙处,有个两三平米见方的小菜园,红绿相间的辣椒,是院子里最接地气的绿色生命。其他地方,全都铺上了厚厚的水泥。夜晚,院子就是停车场。 脑海里晃动起一蓬酸枣。我望向小妹家的院墙,那里,雪白的石灰裹着层层垒砌的砖头,像是竖起来的白色荒漠。心底一声叹息。即便真有酸枣种子被鸟雀携来,被大风刮来,落到这里也无处歇脚啊,更别提安家落户、开花结果了。 “小妹,你还记得老屋院墙上那棵酸枣树吗?” “记得啊,晚上睡不着时就忆起从前。那会儿吃啥都香,睡觉也香。不像现在,靠酸枣仁泡水喝助眠。喝酸枣水的时候,就想起我俩当年拾酸枣。” 傍晚,我和妹妹沿村子走了一圈,依然没有见到酸枣树。那些曲里拐弯布满棘刺的身影,就像是一场梦,梦醒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看到了新农村坚硬的水泥路面,整齐划一的排排住房以及屋外一溜儿柿子树。太阳尚在西天,整个村庄似乎已经入睡。柿树下的格桑花,在秋风里摇晃着寂寥。 这的确不是我记忆里的家乡了。它变得更好了吗? 我没有欣喜,只感觉到陌生。 人们前所未有的急切,要的是近在咫尺的利润。浑身是刺、果实瘦小的酸枣树,在硬化了的水泥地面上,在人为的选择之后,没有了立锥之地。它彻底从乡村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