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大家正围着那张精致的床唏嘘时,从人群里挤出个二十出头看样子有些蠢笨的丫头来。那丫头身着酒店服务员的工作服,一件花纹裹边的中式便衣和一条
藏蓝的裤子搭配在一起,倒遮去了她身上不少的尴尬。
“菜都上齐了,你们都去坐下开席吧………这房间是给客人休息的地方呀,但得酒席1000元标准以上的客人才可以的………要不是老总是酒店的熟客………有小姐陪酒的………不!都如花似玉的………”服务员熟练应付着大家各种各样杂乱的问寻,回答时并没隐去嘴角的一丝鄙夷。
大家依次坐下了,老总以及办公室主任陪着技术监督局的高科长坐在了对着房间门的主坐上。而庄严和司机小曹便和弟兄们混坐在一起,也没有分什么座次。大家并没有喊来陪酒的小姐,因为毕竟是两个单位的人马,总觉得有些张不开口。
庄严的电话这会响了起来,是妻子,问他今晚还回不回家……庄严停顿了一下,想着不知几时才能结束的宴席,最后说:“回单位去了,明早再回去………”。
酒过三巡,酒桌上的气氛渐渐热烈了起来。每次必不可少的“拼酒”开始了,序幕一拉开,不大一会各自的酒色都涌到了脸上,说话的声音高昂了许多。
这时候副总带的第三个酒轮到了高科长的地方,高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哼哼着说:“不行了,不行了,真喝不下去了,再说都是二星高照,哪来的三心二意呀………”,就卡在了那里,怎么也进行不下去了。副总有些尴尬,磨碎了嘴皮子,可高依然不肯松口。庄严正暗自揣度着高的真实意图,副总突然说:“看来也只有小姐才过得去你这一关呀!喊小姐………”。
不一会,穿着超短裙和吊带裙的小姐就做作的走上台来。小姐先走过场的为大家敬了一圈酒,也没太认真大家是否真的饮干了她敬的酒,就在起哄声中一屁股做在高科长和副总之间的座位上。听清楚了自己的任务,小姐就开始连续不断变换着花样,不惜使出浑身解数,试图让高科长乖乖就范。折腾了好一会,未果,小姐慨然长叹曰:“操!今天要过不了你这坎,姑奶奶就卸甲归田!”然后一屁股就坐进了高的怀里。高并没惊慌,脸上洋溢着自然的嬉笑,一只手竟自然的揉捏着姑娘裸露的腰部,完全一副“大家风范”!!高却并不喝下小姐已经送到他嘴边的酒,来回闪动着庞大的头颅,就是不肯就范!
“兄弟,说,怎么才肯喝下这杯小酒?”沮丧的副总突然站起来对着高说道。高也真的有些躲闪不及的样子,用一只手挡住小姐送来的酒杯,说:“除非……”一边说一边用调笑的眼神看了看大家,“除非你让小姐脱了衣服,你再和她拥抱一分钟,最后叫小姐用嘴喂给我我才喝!”。小姐佯做害羞装,瞥撇嘴说:“想的美,你想可能吗?”。“能!没有什么不能!脱,我就不信会卡在他这里!我出道这些年还没丢过这人!”,副总从皮夹里抽出200元钱一下摔在小姐的面前。小姐马上就没了先前的断然,竟没有一丝犹豫,紧接着拾起了那200元钱,欣喜地将它塞进了鞋子里。然后几下就褪去了全身所有的衣服,一下就顺势倒在了副总的怀里。空气稍微凝固了那么一小会儿,大家默默相觑,都搞不清到底应该如何的反应。庄严眯着眼睛,冷静地盯着副总的一举一动。片刻,庄严看见副总将滑腻的小姐推到高科长的身上。小姐也没有迟疑,一口将一杯酒含在了嘴里,接着就吐给了做半推半就状的高。
庄严突然从心底涌出了一股欲呕的感觉。赶紧收回了头脑里的怅然若失,跑到走廊一头的卫生间干呕了起来。
不知是酒精的刺激还是压抑的太重,看着镜子里有些恍惚的自己,庄严心里猛的一酸,就有两行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充满了虚幻,一切都充斥着虚伪与恶俗!一切一切的不可理喻!所有的伪装与敷衍…………
正飞速的胡思乱想着,副总歪歪斜斜的推门进来,看见站在洗手池边发呆的庄严,忽然又板起了那副讨厌的“官僚”腔调,拿腔作势的说:“没法呀,总得把他们应付过去呀!你呢……”,庄严猛的推掉副总伸到他肩膀的手,并没有出声,瞪着火红的眼睛径直离开了卫生间。
离开酒店的时候,本打算今夜住到单位的庄严忽然想起来没有骑摩托车的事,不如就搭他们顺路的车子回去好了。决定了就坐到了车子上,车子向西拐了个弯,没多大会就把庄严送到了家门口。庄严习惯性的摸索口袋里的钥匙,却没摸着。仔细想了想才醒悟:家门的钥匙是和摩托车钥匙拴在一起的,没有开摩托家门钥匙自然在车上了!
庄严拍了拍脑袋,试图再清醒些,于是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只响了两声妻子就接听了,这倒是庄严颇感意外。平日里电话铃在她睡着后响起时她不会这么快就接听的。
“你回来了吗?你走到哪里了?你现在跑到街口,到卖冷饮的地摊买两袋冰水来,烧心………”妻子语气很急促,看样子真的不舒服。庄严急急地扭头就往街口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傍晚在家中冰箱里看到的成箱的冰水来。是忘记了吗?他又转回头来匆匆往家里走。走到单元口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个黑影从楼上慌慌张张的奔了下来,擦过庄严的肩膀时他看清这人在大热天竟然穿着一件休闲西服!庄严刻意看了看那人,因为那人的衣服自己也有同样的一件。个头基本上和自己差不多,将近一米八的个子,从他的背影上来看,岁数已经不再年轻了,路走急了竟然虚飘飘的没有根基,有些踉跄。在虚晃的灯影里一撞一撞的,仿佛鬼魅。
来到自己家门口,庄严发现虚掩的防盗门的缝隙里射出了几许虚弱的灯光。推门进去他并没有看见来开门的妻子。接了电话就来把门开开了吗?
在门口外的擦脚毯上蹭了蹭脚,他发觉毯子上有一块类似擦鞋布的东西,以为是自家的擦鞋布,捡起来,进了门,打开了门厅的小灯。他才看清手里捡起的竟然是一只男式兰色的纯棉袜子!他赶紧捏着它扔进了卫生间的垃圾桶里,甩了甩手。洗了手出来他看见饭厅里的碗筷还没有刷洗,自己走时才动了一筷的几盘子菜竟然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自己的碗筷旁边竟然又多了一副餐具!
他呆站了一会,扭过头来,猛的发现自己的屋子竟然亮着灯,而妻子的卧室则一片黯然。他奇怪的推开了妻子的房门,拉开灯却发现床上竟然干干净净的,并没有拉开床罩!他满怀着沉重的狐疑,走到自己的屋子里,看见妻子躺在自己的床上,竟也没有掀开床罩,只是在身上盖了条毛巾被,蜷曲在那里。已经12点多了,她的脸上依然还看不出一丝疲倦来!
“你一直躺在我床上吗?”
“是呀…”
“我这屋并没有电话呀!那么快你就可以接听?!”庄严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
看着她的惊慌失措和那张涨得通红的脸,庄严忽然就大笑起来,接着嘎然停止了笑声。他望着她,平静地说:“去吧,去你自己床上去吧…………”。庄严的冷静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
说完他又折回刚才的房间,拉开灯,找了一套被褥出来,忽然想起逃走那人身上的西服上衣。就拼命的在大衣橱里翻找,最后却一无所得不见了衣服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