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
看着满脸倦容的妻子,庄严并没有象预料中那样火山般爆发,他坐在原处一动不动,象静物中的雕塑。他的意识似乎又陷入了混沌,只是久久地沉闷着。尽管庄严的心里波涛般翻涌着起伏着,他极度奋力按捺住焦躁、愤怒、委屈多种情绪纠缠在一起的火焰,使他原本一触即发的神经绷得更是紧紧的,他的体力耗尽了一般,虚脱到了极点。
妻子蜷缩在沙发里,象只做了坏事被主人踢出门外的猫,她惧怕庄严的沉默,眼光中不时闪现出一些懊悔、一些绝望。面对无言的丈夫,除了局促不安她更多地感到彼此间再也不会有碰撞、有感应了。她一路上和那男人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编撰的理由一下子变得苍白,一下就没有了可以突显它蹩脚的余地。
时间一点点继续着,空气却郁结了。这原本快要结束的夏季还是那样使人窒息。整个夏天是干旱的,没下过几场透实的雨。窗外无星无月,更没有一丝风,庄严整个人缺了水似的没了爆发的原动力。好难熬的一个闷热的夜啊!
一道闪电撕开了压得很低的夜幕,紧接着霹雳的雷声响彻天际。庄严顺手抓起桌子上的摩托车钥匙,要下雨了。庄严第一反应就是要冲出去,他想要适时的雨冲跑积淀了一个夏季的郁闷,他需要雨中田野里散发的气息,更需要大雨浇注而下的畅快淋漓。
豆大的雨点果真落了下来,越来越密集。庄严骑着摩托车向着郊外单位的方向疾驶,他想在雨中体验毫无负担的快感,然而他的眼前不时出现各种场景各种人,除了妻子、母亲、女儿菁菁,还有他越不愿想起就越是会出现的张希和那老男人,他甚至想起了曾经的禾苗……
风呼啸着夹着大雨倾注而下,模糊了庄严的视线,路旁的店家都关门闭户,门口散落着没来得及拾掇的家什,道路两边歪斜着几棵被风吹倒的大树,庄严措手不及地躲闪着继续前行。前方不远处有一家香油作坊,门口用来沉淀香油的大锅溢出了冒着油星子的雨水,庄严的单位已经依稀可见,庄严把摩托车的油门加大了许多,他生怕大雨会熄灭他前行的动力。又一棵树被风动摇了根基,摇摇欲坠,庄严奋力掉转摩托车的方向,风太大了,雨太急了,庄严的摩托车不听了使唤似的冲着香油坊门前的大锅驶去。一声巨响惊醒了店里看家的狗儿,不停的狂吠起来,庄严连车带人在激烈的冲撞后被重重地甩了出去……
庄严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后苏醒了过来,他艰难的往上爬,这时他才发现站不起来了,他的脚痛得没了知觉,左脚的脚尖扭向了后方。庄严的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泪水还是夹杂着香油味道的血水。庄严不再试图爬起来,用满脸的苦笑替代了一腔无奈的悲切!他第一次体验了“剧痛”的滋味,一种并不是从伤处蔓延开来的痛,是一种绝对的疼痛,不让人产生企图对之忍耐下去的念头,他是从心底、从敏感的末梢神经汇聚而来的无奈和悲凉!
庄严坐在雨地里,前后的马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行人。偶尔驶过的货车激起的水浪竟然是海浪般的纯净,没有一点昏黄的泥沙。“水浪”从高远处的快车道上越过花池喷溅在庄严的身上,让他些微地清醒过来一点。他艰难地侧过身子,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用上半身遮挡着雨水,想了半天,拨出了妻子的电话号码,按下接通键后他才发现手机因为被雨水浸泡损坏停机了。
“哈哈哈……”
他发出了数年来最响亮的笑声,而后挣扎着用一条腿站立起来,伸手抓住了身边的一棵柔弱的垂柳的树干,稳了稳身子,甩手用力将手机扔进远处蒙蒙的大雨中……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
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
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
它天天地流转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
改变了一个人……”
不远处公园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悠远”的歌声,想来应是公园每日里开门的“前奏”。这是首庄严再熟悉不过的歌了,曾经伴随着他,在他青涩的成长岁月里,而如今在这时候它再一次地响起……
去吧!去吧!曾经的一切只是一个不尽人意的剧本,伤痛的故事也只是一个没有结局的草稿。有了春花的绚丽多彩必定会有冬日的严寒刺骨。象眼前的降雨,过后也必将是释然的动人彩虹!
夏季的天气就是这样,雨说停就停了。这时的庄严没有了痛,没了喘不过气来的憋闷,竟然莫名有了被释放后的快意,他微笑着把严重错位的脚用力扳回了原来的模样,用手抹了一把脸,他发现远方的天际露出了一丝曙光,黎明正悄悄地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