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天气异常闷热,阳台外的空气因为阴沉而有些混沌不清起来。庄严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虚假没有一丝生气。打开电视庄严有了种幻觉,觉察到了以后便自顾慌慌的有些惧怕。他惊讶地看着只张着嘴不发声的主持人一丝恐惧感笼罩了他。
房间一下就暗淡下来,和迟暮时的光景差不了多少。庄严索性抬手关了电视机,跑到阳台上看着外面昏黄的天空发呆。他的心彻底的沉到了底,一种只有溺水者才有体会的绝望侵蚀着他的灵魂!庄严不禁用手掌护住了肚脐上方一点的部位,他觉得自己的心现在就落到了这里,酸酸的,麻麻的,有一种坠落的实物感。
天还早,才2:15分,可楼下那棵泡桐的树冠周围就漫漫的飞着讨厌的蚊虫了。庄严极力抗拒着那种意念里的“嗡嗡”声,试图调整一下自己凌乱的思绪。
“铃铃铃铃…………”
庄严听到了自己手机的铃声,下意识地从后屁股兜里掏出来手机,机械地看了一眼电显示,1395300……是她,妻子的号码……他忽然就笑起来,控制不住地狂笑起来,泪水和着清涕流淌下来………
铃声无奈的止住了震响,随着铃声的消失庄严猛的就惊醒了,慌忙跑到卫生间里打开了淋浴器的开关。他被突如其来的冷水激出了一个寒战来,马上下意识地拢起了双臂,双手抱住肩头。他的右手掌突然就被自己上衣口袋外面的金属商标挂了一下,然后才醒悟过来,自己竟然忘记了脱去衣服。庄严整个人被凉水浇湿久久站在原地没有了任何思绪。
随意地擦了几把身子又回到了床边,一下就瘫在了床上,浑身仿佛没有了一丝力量。寒颤过后身上渗出的汗水是冰冷的,庄严第一次体会到了浑身流着汗水的寒冷,可以感到微弱的呼吸带来的一丝丝暖意。不知怎么着,他感到了一种新奇的快感!他拉过毛巾被裹在身上,片刻竟进入了迷迷糊糊的梦境…………
庄严置身于一个古老阴暗的院落里。院子坐落在一个同样昏黄的高坡上,四周竟然没有一棵哪怕青草的绿色。庄严感到了喘不过气的压抑,正想试图弄出点声响,院子里突然就闪出一队赤身裸体的女子来!女子们丰腴的身体上都刺着艳丽的文身。妻子竟然是领舞,扭动着不再僵硬的肢体在那里舞动着一种怪异的舞蹈。妻子身上的文身与众不同,她身上绘出的是一幅俗艳绚烂的牡丹!这幅文身从她左边的耳际,和忽然就纤细了许多的手脚肢端开始蔓延开来,最终汇集到她圆润的下体,攀攀节节的枝蔓、初放的花蕾,可谓浑然天成,巧夺天工。庄严的心境莫名的焦躁起来,这时他仿佛听到了一个飘渺的画外音:他来了……他来了……他仿佛看到两个似噌相识的身影:张希和那老男人?不!不!不是两个,怎么越来越多?一个个面目狰狞笑着朝庄严的方向飘来……
庄严再也承受不了他们的蔑视,一下惊醒了,他感到了自己心脏蹦蹦的跳动。他坐起来,终于听到了窗头柜上电话子机的鸣响。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看了眼来电显示,仍然是妻子的电话。庄严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接听了电话。
“你先别激动,好吗?说实话,我现在已经进入了北京市区。怕你瞎想,所以才撒谎说去了曹县和济南。”妻子一下子不再做河东狮吼状,变的极其的温柔。
“严,你在听吗?说话好吗?”
庄严一直在揣度着妻子的话语,忽然就又象往常那样反复给妻子找着各种让自己信服的借口:也许有可能是搭乘谁的车去北京了也有可能呀!
“我在听,骗我的话就不要再提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怎么去的北京?可以说吗?”
“可以呀,坐的火车呀。”
“坐火车?坐火车我可以听到扒鸡的叫卖声?可以感到轿车才会有的沙沙声?!”庄严反复的问着自己,“那么,就当我信了,我再问你,坐火车出了我们市第一个停站的城市是什么市?”
“等一下,是**县!”
庄严听到妻子正确的答案发现了自己提出的问题蠢笨之极!她虽没有去过北京,但她身边至少会有一个人可以帮她回复的呀!庄严按捺不住接踵而来的羞辱,咆哮着厉声说:“我受够了你不要脸的编造!我不想再听!还想解释的话那么你就马上滚回来!今晚回不来的话,那么,回来时直接到法院见我就可以了!”
“给我三天……不,给我两天时间好吗?我已经给王风翔打了电话的呀。”
王风翔是妻子以前的同事,同住在一个院子里,两家的关系处的非常的融洽。下岗后的王风翔夫妇把孩子放在了妈妈家,结伙在北京讨着生活。
“是吗?那你把王风翔的电话号码给我好吗?我也想他了呀。”庄严恍惚的记得妻子曾经说过一句,说王风翔的一去不返,也没留下联系方式等等的话来。如果妻子在撒谎,是跟着情夫去的北京,那么她就不会有王风翔的电话!王风翔对他们单位的男盗女娼很是反感,最终的下岗让他伤透了心,发誓说再不和这狗屁公司的任何一个人再有来往。所以他们单位同事知道他电话的可能几乎为零。
妻子那端忽然完全的没了声音,庄严估计这对“露水夫妻”是在商量着对策。停了一会,妻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好吧,我想办法回去……”
庄严感到了一股晕旋,闭着眼睛养了会神,尝试着穿上了衣服下了床。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眩晕是因为从昨晚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缘故。随着意识的觉醒饥肠碌碌也来到了,一把脸还没有洗完,那种空荡的晕旋便又袭来。他赶紧跑到餐厅来,谁知一眼就看到了昨天晚饭没顾上收拾的碗筷!他马上就想起了昨夜看到的男士棉袜和自己消失了的西服上衣来!一股怒气一下涌了上来,庄严抓扯着桌布一下就将饭桌上所有的东西掀到了地上!
看着满地的狼籍,庄严感觉应该做些什么,急促的想解决什么。只有等待,这种等待是从未有过的迫切的感觉,就象是等待的终点就是释放。他压抑着,有些喘不过气来,焦躁使他感到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他连忙走到卫生间干呕了半天,他感觉好些了,就扶着墙跌跌撞撞的半躺在了沙发上。沙发对面的墙角摆放着一台典雅的落地钟,钟摆有节奏的摇摆给这凌乱的家添了一份温馨。
夜静得好沉,庄严的心思随着钟摆摇晃着。终于庄严被一阵钥匙的开门声惊醒,这声音让他回到现实里来。他很快地看了一眼座钟,表针停在了2点15分的刻度上。
妻子推门进来,一脸长途奔泊后的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