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蟋蟀没有睡。他蜷缩着,一直在发抖,感觉生命如此沉重,黑夜如此漫长。
第二天早晨又下雪了,中午才停。当蟋蟀在地板下发抖的时候,西姆斯在帮爸爸铲雪,前院到大门、后门到车库分别铲出了一条路。太阳在厚厚的乌云中时隐时现。下午,送奶车送来了牛奶,西姆斯的妈妈烤出了新鲜面包。
铲完雪回到房间,西姆斯听到了蟋蟀发出的信号。“蟋蟀呼叫西姆斯。蟋蟀呼叫西姆斯。”
这是蟋蟀第一次主动呼叫他,西姆斯很兴奋,马上跑到发报机前,“西姆斯收到。”
蟋蟀没有时间客套,直接说:“请告诉我雪停了吗?”声音比平常要慢。
“是的,”西姆斯飞快地敲着发报机,“雪停了。”
“你觉得今天雪能融化吗?”蟋蟀叫得声音快一点了。
“不能,”西姆斯发道,“今天化不了。我爸爸说雪太厚了,而且温度太低。”
蟋蟀没有回答,因此西姆斯敲道:“你还在吗?”
“是的,我在这儿呢。”蟋蟀说,然后又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我觉得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他叫得太慢了,西姆斯有点着急,因为他现在发电报已经相当熟练了。
“互相帮助?怎么做?”
“我可以帮你抓到那只耗子。”蟋蟀叫道。
“抓住耗子?怎么抓?一只蟋蟀怎么抓耗子?”
“是你去抓住他。”
“但是我怎么能抓住他呢?”西姆斯问,“连我爸爸都抓不住。”
“我会告诉你在哪儿放捕鼠器。”蟋蟀说,“你知道的,要想救老鼠一家必须这样做。这是唯一的办法。”蟋蟀向西姆斯解释,“这是救他们一家唯一的办法。至于你,如果能抓住耗子,你爸爸会非常高兴的。”蟋蟀感觉要继续说服西姆斯,“也许他以后会对你的想法更加关注。”他机灵地补充道。对于没有心机的蟋蟀来说,能想到这样说真是令人惊奇。
“帅呆了!那么我该怎么做?”西姆斯问。
蟋蟀慢慢地告诉了西姆斯火炉后面的地道,他心里很难受。“就把捕鼠器放在地道出口的地方,趁着耗子在睡觉,赶紧放好。”蟋蟀没再说别的,甚至连“再见”都没说。
他跟西姆斯一说完就飞快地穿过房子,来到了地窖里,他跳到了火炉后面的地道入口处。耗子还在他的破布堆里睡觉,蟋蟀从他身边跳过的时候都不忍心看他。这么早就见到蟋蟀,鼠爸爸和鼠妈妈觉得有些奇怪。
蟋蟀没有浪费时间问好,轻轻地说:“你们一定不能一一再重复一遍,你们一定不能,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今晚一定不能出地道。不管你们有多饿,不管有什么事,一定不能出地道!”蟋蟀紧张地扫了一眼熟睡的耗子。“明白了吗?”
鼠爸爸盯着蟋蟀问:“怎么回事?”
“我不想说。”蟋蟀说。
“说吧,”蜘蛛插话道,“怎么回事?”
“那里放了一个捕鼠器。”蟋蟀为难地说。
“放在哪儿?怎么放的?谁放的?”蜘蛛和鼠爸爸问。
“我不能说。”蟋蟀说,“我自己知道就行了。”他真正的意思是,要解释的事情太多了。
在阳光房下面,动物们都早早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很安静,没有任何谈话声。耗子像往常一样,打着很响亮的呼噜,他只有在晚上出去觅食的时候才会起来。鼹鼠似睡非睡,蜘蛛在网上坐立不安,蚂蚁们在窝里忙碌着。
突然,一只小老鼠从睡觉的地方跳了出来,向着地道的方向跑去。
“别去!”鼠妈妈喊道,她立即跳起来,追了上去。鼠爸爸以更快的速度超过鼠妈妈,抓住了小老鼠的尾巴。
“你要去哪儿?”鼠爸爸喊道,紧紧地把小老鼠抱住。
“去给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妺们找吃的,”小老鼠气喘吁吁地说,“我从耗子的旁边爬过去,不会把他吵醒的。我能做到。”
鼠妈妈哭起来,鼠爸爸极其严厉地看了一眼小老鼠,命令道:“马上回到床上去。你会被杀死的!
“杀死!谁会被杀死?”从地道口的方向传来了很响的问话声,耗子醒了。
老鼠一家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立刻呆住了。蜘蛛说“好戏上演!”
鼠爸爸努力使自己镇定,威严地说:“我们在讨论私事。请不要打扰我们。”然后他对鼠妈妈和小老鼠说,“我们去睡觉吧。没有东西吃很快就会疲倦的。”
“所以我才要 ”小老鼠嚷道。
“够了,闭嘴!”鼠爸爸大喊,推着鼠妈妈和小老鼠回到他们睡觉的地方。
那只耗子完全醒了,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摇了摇身子,闷闷不乐地看了看四周。所有的动物都在看着他。耗子问:“你们在看什么?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蜘蛛说,他趴在墙上,离耗子比较远,“就是在看你……没看别的。”
“嘘!”鼠妈妈提醒蜘蛛。耗子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声,跳起来撩了一下蜘蛛网,然后扯下一块。之后他又摇了摇身子,走了几步,其他动物继续默默地注视着他。
耗子最后说:“唉,这真是个愚蠢的地方。我要出去好好吃一顿了。”说着,就大摇大摆地向地道走去。
“咔嗒!”所有的动物都听到了。这声音是如此恐怖,像鞭子一样恐怖,像大树倒下一样恐怖,像海上的暴风雨一样恐怖……像捕鼠器一样恐怖。
鼠爸爸“唉”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丝毫满足感,而是无可奈何。鼠妈妈尖叫了一声。蚂蚁们都摇摇头。鼹鼠刚才还打着瞌睡,听到声音立即醒了,屏住了呼吸。蜘蛛一直在修补他的网,听到响声后掉了一根丝。所以当网补完后,一看到那个没有补好的地方,就会想起耗子在那一刻被捕鼠器捉住了。
在西姆斯的房间下面,蟋蟀听到那个响声后,平生第一次哭了。实际上,蟋蟀没有流泪,因为他没有眼泪,喉咙不会哽咽,鼻子也不会流鼻涕。但是,他确实哭了。对于一种生性快乐的昆虫来说,这是非常痛苦的经历。
当蟋蟀停止哭泣的时候感到筋疲力尽,他没有体会到那种大哭一场之后通常会有的放松和解脱感。他很疲倦,心中向往着温暖的阳光、清新的绿草,并且深深地思念着他的爱人。
(第9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