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时间:想当年,桃花马上。

读书时间:想当年,桃花马上。

2016-02-02    06'21''

主播: 环珮空归·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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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母亲离开我已经很久很久。 想当年,桃花马上 文/朗诵:环珮空归·梅子 背景音乐:《世家》 听了一下午《牡丹亭》,这昆曲再曼声曼调,也只懂了“良辰美景奈何天”一句。倒让我想起了那年瘦西湖畔,同游的一群女子。其一大红对襟,五官疏朗。其二素色旗袍,小家碧玉。其三绣花长裙,执团扇。 二十四桥上,鲜衣怒马的我们来回数台阶。彼时,杨柳拂堤,有画舫经过,依稀有擦官粉的在走场。待得赶到,不免扫兴:舫上的美人已年届五旬,踩了厚靴的身段也足够敦实。散到亭子里,戏迷们正在交流。闭眼细听,婉转低徊,恍惚间就是一场游园惊梦。那收尾的一声“咿呀”,更是唱不尽的缠绵悱恻,红颜易逝,是我三十多年来,听到的最为荡气回肠的叹息。 睁眼看角儿,却是位面色黧黑、衣衫陈旧的老伯。只见他交了麦克风,扬长而去。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我差点坐化在当时:怎能,有这样表里不一的动人心扉。方知,真韵致在骨子里,和色相无关。他们就是散落民间的兵勇,形散而神不散。 幼年居在小城,劳碌一天的母亲,会去很远的剧院看戏。北方的冬夜极寒,不敢反抗,任她紧紧攥着我冰凉的小手,一路扯去看那根本不知所云的玩意儿。开场后的母亲,肃面敛声。台上的唱念做打,丝绒幕布开合,戏台两侧的唱词播放屏,才是她全部的身心。而我就在旁边呼呼大睡。 母亲从不打搅我的梦,也不指点什么是箭衣大靠、点翠水袖。她只是任自己沉湎于或瑰丽或凄婉的古老爱情中,暂时忘却儿女的鸡飞狗跳,忘却贫贱夫妻的百事哀。她的寂寞,深掩在剧院里。睡醒后的我,时常看到她低头擦眼。那么,饱读诗书的她,是否为再不能“调朱弄粉,贴翠拈花”而落泪? 她亦不知,她混沌的幼女,会牢牢记得这些。我在工作后,给她买了件珍珠衫,丝线编织,前襟缀了很多针尖大的珠子,又闪又夸张。正执帚的母亲,当即换上,一个起势,把枯叶扫了个落花流水。我还给她买了假发髻,乌黑发亮,卷儿浓密。半夜见她悄悄试戴,前后照镜,又微笑着整理好放起。 我不曾揭穿过这些,直到她去世十多年后,今时今日。常想,世间有些女子,若以行头打得比方,定是外如箭衣大靠,利落坚强,内如点翠水袖,华美柔韧。她们在世事的冷酷和粗暴里,用自己温柔的方式生存着。 若得来生,我拼了全力也要给母亲置办一套《扬州画舫录》里的行头,衣盔杂把四大箱,穿扎戴挂拿任她选。娘,我要你豪气干云天地唱“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穆桂英一样。 2012.1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