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年少春衫薄
文/朗诵:环珮空归
背景音乐:《大明宫词》之《叹》
高跟鞋、花衬衫、卷发、口红……不经意间又看到了绝望的三毛在十岁半时对二十岁的憧憬。无论怎样,她还是坚持到了这一天,并按图索骥了。让我想想,自己对二十岁有过什么憧憬……可以把脸当调色板;而服饰,不用再听命于母亲和姐姐的审美了。
比如中学时代,同学们大多穿黑布鞋和球鞋,只有我,一双接一双的穿一种很文艺的暗红色仿绸布鞋。我可不喜欢,它在我横穿校园的时候总是被窃窃私语。
用零花钱倒是可以换掉这个尴尬,但我想又不是张爱玲她爹,被迫穿花鞋,袖一双男鞋,出门赶紧换上。我这鞋虽然不够“泯然众人矣”,但到底没错了性别。就这么自欺欺人地,我在众人的致敬中走来走去。
那时膜拜琼瑶紫,所以有件绣花紫色夹克。历史老师是个老头子,他在课堂里转了三圈,每次路过都要瞪我一眼。他最终大着声说:绣了花怎么好!然后是嘲讽。
我没有摔了书走出教室。为这个闹学,让母亲去求情,我做不出来。但我也脱不掉,姐姐花了月工资的三分之一,只是想让我在青涩的华年里漂亮一下——我都拾穿她好几件旧衣了。
小学四年级,因为拮据,我更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一次队形排练中,老师长长的手指隔空点着我,说,你到底有没有新衬衫!十来岁的我心刺痛得已经收拾不住,自尊更是碎了一地。但我还是挣扎着说,正式比赛我会有的。
那时年少春衫薄啊。刺痛凸起,像是隔着棉布的钉子。棉布有浆洗的味道,有细密的纹路,有花儿朵儿,爱极却不能去摸,一摸满手是血。以至于,隔了二十多年,我依然不能原谅那些刺痛。
我二十岁了,盼望一场蜕变,迫切得就像林海音笔下的金鲤鱼,非要光明正大的穿一次绣“喜鹊登梅”的百褶裙。金鲤鱼是想用这个符号证明自己的身份地位。我是想证明,自己有美的自由,有“少年春衫薄,骑马倚斜桥”的权利。
二十岁我拿着挣来的工资,买了一大盒彩妆。二十岁是着急开放的季节,而那些插花戴朵,管它够不够雅致,够不够适合自己。
已摆脱困境的母亲,狠狠地给我买不菲的衣服。讷言的父亲甚至追着姑娘问人家好看的裙子在哪里买的。那么,他们肯定是觉察到了我的刺痛,只是无力解决。
但到底我和三毛和张爱玲一样,变得要盘发髻上银簪,穿祖母才有的偏襟,穿母亲大爱的绸缎鞋。只是不上厚妆了,我不用再管别人的指指点点,我就这么着,穿红穿绿,沿着逼仄的小巷走,脸素着,眉淡着。
可说到底,这是对那段被侧目被责备岁月的歇斯底里。所有的自信即便变成了千层棉布,能覆盖住一切,但钉子眼儿仍在。
2010.12.28写
2011.1.1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