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遗憾【咫尺天涯】

有种遗憾【咫尺天涯】

2016-05-25    12'13''

主播: DJ无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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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咫尺天涯》 文/连谏 朗读/无欢 我坐在阳台的晒椅上看书,他就进来了,还是曾经的样子,身材高高面容清瘦,飘飘地进来,望着我略微惊诧的脸,拿掉我手里的书,然后是没有片言只语的拥抱,再然后就恍惚了,心仆仆地跳荡着荒凉。   这是十几年来我们之间唯一一次拥抱,阴阳相隔的梦境而已,这个曾经让我爱得在黑夜里偷偷哭泣却不能说的男人,在2003年的最后一天,他骑着摩托车从小城出发,去了另一个世界。   2004年的第二天,我回小城参加弟弟的婚姻,那天的阳光真好啊,明媚温暖地懒洋洋在小城的街上,下午,婚宴渐渐散开,一位朋友欲言又止,走出很远了,忽然折回来,伏在耳边低声说:方老师去世了。   我用洞穿了她恶作剧的表情盯着她,慢慢的,笑变成一个僵硬的表情凝固在嘴角,她知道在曾经青涩的年代我是爱过他的,我怔怔地看着她,没有人会拿熟悉人的生死开玩笑的,何况他那么年轻,比我大6岁而已。   我慢慢仰起脸,任凭太阳的光芒扎进眼里,没有泪没有表情地一直仰着脸,整个世界寂静无声,我依在一棵冬天的杨树上,想他的样子,面色倦殆忧郁,眼神空茫,总是边走边看天,略微近视的眼睛轻轻眯一下,像鸟儿在展翅的刹那仰望天空,琐琐碎碎滑过心底。   他是我的语文老师,尽管他曾经当众毫无恶意地嘲笑过我的名字脂粉气太浓甚至有点恶俗,却依旧挡不住对他的喜欢,喜欢他朗读课文的声音,喜欢他敲着桌子让我把字写的漂亮些,喜欢他写在我作文本上的批语,喜欢他在树荫下,长长的腿跨在单车上看书的样子。   中学毕业时,知道了他结婚的消息,我的心一下子空掉了,第一次知道了爱情的味道,就是当你面对一个人时被无助淹没,他的幸福让你的心无处归属。   其实,他知道被我喜欢,却没有当成爱情,看不见我拼命藏在心底里的绝望,离开小城时满城的梧桐花开了,我看见了他眼里的惆怅,我们笑着道别,快乐离我们很远。   之后的许多年里,离别的瞬间时常在寂寞夜里被我从记忆的边缘拎出,想,他有没有一点爱我?如我爱他。   之后的许多年里,我们写信,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纸上,说说各自的生活,从不寄照片,信的末署名,永远是一桢用钢笔勾勒的头像,简单明了,表情随心而定。不说爱情。   前年冬天,他开始给我电话,声音一次次停滞在欲言又止里,还是不说爱情。   只是,那时的我们,已知道了有种爱,埋藏在彼此的心底,事过境迁之后,两颗各自有了归宿的心,回不到过去,说出来便是波澜起伏的伤害,所以,最终,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只把曾经的光阴,当做了童话珍藏,用来愉悦一下漫长的人生。   我们总在说,等我回小城大家见面,回去过多次,见面总被犹豫搁浅,怕是见了,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宁愿不甘地选择了静止。   那些昔日情怀,装在我们心里,它超越了友情不再是爱情,是一生的牵挂,彼此的名字是雕刻在心灵深处的疼,腾然想起的片刻,泪滴滑心而落。   渐渐的,从别处知道了他的婚姻,是一片灰暗的冷,因两地分居,妻子终是忍不住寂寞与人私奔了,留给他的是弱智的儿子和小小的女儿,我不知自尊骄傲而脆弱的他是怎么熬过那段灰暗岁月的,在电话里的声音是低低的疲惫,把学校和家里的电话号码都留给了我,许多次,我拿起电话,想拨又停下,我是自私的,有那么一点怕,怕正是感情低谷的他会说出一些冲动的话,让我无以为答。   有时,他会调侃着说,万一他死了我一定要替他照料两个年幼的孩子,我笑着安慰他说怎么会呢?我们还要等白发苍苍时一起聊天呢。其实,他的心思我是懂的,他心中的未来是一片渺茫的灰暗,无处遁逃。   2003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他的消息,我打电话给小城的朋友,打探他的近况,知道他再婚了,至于是否有爱,不说也罢,两个幼小的孩子需要一位母亲的关爱。   再婚的他,偶尔还会给我电话,眼下的生活好坏,亦不再说了,只懒散地说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像一个游离在梦境边缘的人,每每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就开始了一揪一揪的疼,想起了鲁迅笔下的中年润土,无常的生活,把他从一个蓬勃的年轻男子蹉跎成了苍凉的中年男子,曾经满载于心的爱,无处释放,于是,他爱上了酒。   喝完酒的夜晚,他跨上摩托车,沿着公路一直东奔,一直狂奔到酒散人醒,恹恹转回家去。   有时,他在电话里孩子气地说:如果我一直不掉转车头,会一口气开到青岛的。   青岛,是我居住的城市,我无语,心下黯然,即使来了,见了,除了一些无力的安慰,那些在内心潜藏了多年的感情,谁又有勇气去碰?即使碰了又能如何,义无返顾的背后,又将有多少颗受伤的心?   这样的勇气,他亦是没的,所以,他的摩托从未开到青岛,在电话里,有件事一直很让他计较:从小城开到青岛究竟需要多少时间?   一个有点貌似无聊的话题,他问过多次,每次,我回答都是大约和市郊车的时间一样的。他认为要快得多,因为他的中途不上下客。   我听得难受,在我们各自的生命历程里,都已在阴错阳差中早早搭上了没有任何借口驱逐的生命乘客。   他出事的那个夜里,曾给我打过电话的,他告诉我正在青岛和小城之间,用这个方式换算,一个小时就可以到青岛了。然后,不等我开口,又说:这是我定下的黑夜飚车终点,我回去了,你好好的。   几天后回小城,我才知道,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只说给我一个人听。   其实,他没有回去,是夜凌晨,有人在胶州路段发现了他,离青岛已很近,只剩三分之一的路程,摩托车支离破碎,他血迹模糊的脸上,带着春天般的笑意,躺在路基上。   一辆迎面而来的货车,来不及躲闪地撞飞了他。   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他的身体便飞了起来,我是那么地愿意相信真的有天堂存在,在身体飞起的刹那,他看到了洞开的天堂大门。   悔死了曾经坚持了不去见他,总以为人生还很长,有关不会有未来的感情,留到白发苍苍了把盏细聊,或许比年轻时说要恰当,事实却是人生充满变数,有些结局来不及到来便碎落无声。   回青岛的日子,我一直试图用文字追忆他,回忆他的点滴,却都已与事无补,他像一粒小小的石子搁在我的心上,被痛疼一层层包裹成一粒珍珠,悬挂于心,此生不落。   无数次想起被他纠缠不放的话题,小城到青岛的距离,让他那么在意,或许,他在意的,不是真实的距离,而是一份与渺茫爱情的距离,现实路程很短,对于各自心怀着不可挣脱现实生活的我们,却是天涯。注定我们只能咫尺遥望,然后艰难地隐忍了自己,连暧昧都不曾明朗表示地退回原地,只一个小时的路程,却注定了我们这一生,不能到达彼此。   春天来了,万物生机再次被春风撩起,17年的春天,他23岁,刚从师范毕业,拿着花名册点到我的名字,歪了一下头,看着我露出小小的虎牙笑:你的名字很乡土。17年后的春天,他40岁,带着被爱情蹂躏的沧桑去了天堂,我拎着简单的行李,回小城,坐在他的墓前,倒上两杯酒,轻轻说:我爱你。   这三个字,在他生前,他未说过,我亦未说,而今,终于说出,是的,我爱他,不是爱过。   离开墓地时,周遭一片安宁,我宁愿没有人告诉我他去世了,这样,至少,他还活着,在我理所当然的认为里,他美好而蓬勃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