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柴的诗》

《谷柴的诗》

2021-01-23    09'38''

主播: 大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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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稻子熟了 进入了九月,稻子就该渐渐地熟了 成片的金黄被山切割成一片片不规则的叶子 此时的父亲会把回乡的路看成一棵葛梨树 父亲的心跳基本合上了葛梨树叶跳落的节拍 一周才开始他就计划好周六乡下的活儿 把城里的阳台当成晒谷场不停地比划 然后在一根接着一根的香烟中把日子灰飞掉 当夕阳把金色的光点洒在缭绕的烟雾里 我能看见的是一粒粒稻子在父亲眼里纷飞 我能做的是在心底缝合两张熟悉的画面—— 我站在二中校门口等着女儿放飞的翅膀 父亲站在田埂上等着我送去装谷的麻布袋 ◎讲 古 在葛梨树和对面的山一同消失在屋前的时候 昏暗的油灯告诉我,听故事的时间快到了 讲故事的人也许这时还在驮着树往家赶的路上 也许,还在小河边摸黑擦着身上发光的汗渍 这些都不会影响入睡前听一场故事的 父亲讲的古会为我们的梦拉上最后一道门 岳家军、杨家将、薛仁贵、薛丁山…… 轮番在那道门口舞枪弄棒金戈铁马的 以致半夜醒来风吹葛梨树叶的声音都很精彩 女儿常问我小时候课外都看些什么书 我说我们的课外书都摆在了爷爷的脑子里 一到天黑它们都萤火虫一样在眼前飞来飞去 (注:讲古,方言,即讲故事) 图片 ◎谷箩筐 爷爷从万年来到葛梨树下时只挑了担谷箩 一头筐着柴米油盐 一头筐着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箩筐里挑出了房子、子女 和一个被我们称作“家”的名词 我没见过爷爷,只见过他留在箩筐上的字 方方正正的,有点像乡下的一块块田地 那谷箩一直被父亲留着,挂在老屋醒目的墙上 父亲说这样不怕老鼠咬 也淋不着风雨 我知道父亲在尽力留住那段早已风干的岁月 好让我们牢牢记住“家”的位置 ◎山兰花 雨一停,父亲扛着锄头进了九龙岗山里 那脚步飘得飞快,像小鸟轻盈的翅膀 我突然感觉雨和城里时光都是竹笼的影子 返城的路上,父亲与刚挖来的兰花寸步不离 返老还童的目光点点粘在湿漉漉的叶子上 两盆兰花摆在了阳台最显眼的地方 朝向九龙岗 进了城的父亲是听不见九龙岗布谷鸟的声音 兰花开的时候,父亲有些坐立不安 尽管兰花香已经飘满了开门不见山的屋子 可那嘀嘀咕咕的闷响连绵不绝 像是谁在淘洗谷种 ◎粮食崇拜 稻子不会给自己立块碑,村民们也不会 秋收之后田里空荡荡的就剩泛黄的稻杆 它们很快腐烂 它们会化作来年春天的温度 生命已经停止了,血脉还在呼吸 如此往复如一圈圈缠在村民腰间的绸带 腰带越缠越厚,村民的身躯越来越小 直到他们一道在大山的褶皱里消失 他们很快腐烂 化作泥增加了土地的厚度 就再也记不起这块土地上有谁来过 大地的碑上除了金灿灿的稻子他们没留下字句 他们真的不是神,却神一样的存在 粮食一样的存在让我们一日三餐顶礼膜拜 图片 ◎并不遥远的粮食 那是永远的太阳 那是没有黑夜的太阳 她的光芒被葛梨树的枝丫高高地捧着 高过先人的牌位 高过山野遥远的地平线 树底下,溪水不倦地跳呀 跳呀 像我刀耕火种的父亲们 像我载歌载舞的母亲们 他们在这道威严而又慈善的光里 一次又一次虔诚地完成着神性的仪式 他们溪水一样跳呀跳呀,不知疲倦 他们溪水一样驮着光影涌向一枚破壳的种子 ◎粮食的战争 这是一个粮食泛滥的时代 这是一个粮食匮乏的时代 满地黄金 漫空飞舞着金色的碎片 轻轻吐一口气都能碰响金属的声音 粮食与粮食碰撞的声音 像两队武士在厮杀 激烈地角逐 风吹响着角鼓从未停歇 云的旗帜飘扬从未停歇 紧张的空气成群结队地从远方而来 紧张的空气成群结队地向远方而去 落下一地的羽毛 我无法假装看不见 我无法假装在阵地上横刀立马 我从冬的衣袖上节节败退 像田野一样荒芜 立在狭窄的田埂上观看一场粮食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