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陪伴?认识我的人会说是书,而熟悉我的人则会斩钉截铁脱口而出:“刀,绝对是刀。”
的确,我很爱书,书柜书橱早已超负荷,家中到处是书,但是真正能让我愉悦的还是刀,只要触摸我的刀,便感觉世间一切都是美好的。
那年我五岁,跟着师傅学武,师傅文化水平不高,可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单调枯燥的基本功被他说成“根基不牢,地动山摇”,屡屡出错的我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蹲马步,站桩,眼巴巴地看着师兄们摆弄器械,羡慕妒忌中听见师傅大吼一声,“头不离肩,刀不离身……”从此,刀就在我的心里生了根,我的口袋、腰间、袖口、靴子里,能放东西的地方都让我塞进了刀。每每长辈们看见总要斥责,我便一藏再藏,梗着脖子重复师傅的话。
久了,刀成为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陪伴。考试时,捻一捻袖口里的刀,便下笔有如神助;夜路时,掂一掂口袋里的刀,便觉夜色怡人,惬意无比;独处时,一杯清茶一本书,时不时转转手中的刀,更是感慨时光未央,岁月静好。
也曾想过把刀束之高阁,做个安安静静的女子。可是只要刀不在我身边,便会觉得全身不得劲。家人说刀是戾器,我新婚的时候他们把刀藏了起来,说可以陪嫁过去,但结婚典礼绝对不能随身携带。我坐在房间等着老公来接,喜悦、兴奋夹杂别离父母的伤感,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忐忑, 坐立不安中直到找到两把刀塞进婚纱,才稳住心神。婚宴后,老公的同学和朋友一直在打赌,赌我结婚时身上会不会带刀,借着酒劲老公女同学搜出了我腰间的刀,却没注意到文胸里还有一把。老妈在一旁气得直打跌:“结婚你还带着刀,你是怕有人来劫新郎还是来劫你这新娘啊?”我搂住老妈叹道:“我只想让我最好的伙伴来见证我的幸福,行吗?”
老公极不喜欢我玩刀,陪他去爬山,老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偷偷研究反手开刀,走着走着,老公忽然说:“你又把那刀带出来了吧?”咦,老公都没回头,他是怎么知道的?我怕他唐僧念经,特意把刀上了油,转刀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难道老公后脑勺长了眼睛? 像是知道我的疑问,老公哼了一声说:“我还用回头吗?看对面人的眼神就知道了。”然后一路上耳朵里灌满了他的唠叨:“不能总是刀不离手,这刀是凶器……”我嗫嚅:“没事吧,我应该能镇得住!”“那也不能总玩,凶器把福气都折腾没了,又不像是斧头还能代表福气……”我眼睛一亮:“斧头啊,那太沉了,随身不好带,玩起来也不方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从山上到山下,老公再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其实,刀不离身还是有好处的。那日我去菜市场买菜,我正挑菜,旁边一男子在我后侧伸长胳膊去拿菜,忽听卖菜大姐从嗓子眼儿中挤出一声异样的”咳”,奈何我没理解,继续埋头挑菜,感觉男子离我很近,出于与人为善的礼让,我往一侧挪动下,让出个位置,结果男子紧随其后,这就有些不对劲了,迟钝的我一手拿菜,腾出另一只手来翻兜,“嗯,刀在,钱也在……”临去市场从老公手中拿了百元大钞塞在兜中,一路上玩刀,挑菜时顺手把刀放进口袋。看着我手中的刀,男子有些怔忪,慌乱压了压帽子转身离开, 这边卖菜大姐一叠声说:“一开始就看见他翻你衣兜,可是不敢吱声,吓得腿都哆嗦了。”既然都翻我口袋了,为啥钱还在呢?捏着手中的刀,我猜想他应该是先摸到我的刀了,没敢下手,不禁哑然失笑。
在我的人生旅途中,刀是我最亲密的伙伴,带给我别样的欢乐。不管是戾器还是凶器,有刀相伴的日子总是美好的,想象当我年老的时候,满头白发地坐在公园里转动着蝴蝶刀活动手指,惊呆了一众跳广场舞的大妈和手拿核桃、钢球的大爷,该是多么富有喜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