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阳光
作者:王克楠
出了门,便是一条巷子,至少要拐过三道弯,拐过三条宽宽细细的巷子,才能拐到人流叮当的马路上。
巷子 是一个漏斗形的死胡同,朝街的方向呈现出开放的姿态。不熟悉路况的人,从街上进来,拐过几道弯,走到我的门口,鼻子碰到了墙壁,就会叹口气,无可奈何地 回返了。
我站在巷口,最喜欢看的,是投射在巷子里的阳光。阳光很好,阳光不会唉声叹气。
早晨的阳光 是橘红色的,它像是画家手中的笔,横一笔 竖一笔,紧一笔 慢一笔,慢慢地,就把巷子画得滋润、画得温热了。
中午的阳光 变成了惨白,白晃晃地扎眼,猛烈时,把人的头皮都晒得发痛。因而,中午巷子里 很少有人走动。大家坐在屋里喝茶,或午睡。心里想:就让太阳发泄一会儿吧,它也有委屈焦躁的时候,过一阵子 就好啦。
果不其然,一过下午两点,太阳就像做错事的孩子羞答起来,它把阳光一缕又一缕轻轻地投进巷子里,投在人们的身上,非常轻,像是怕打疼了谁的头顶。这时,人们便走出院子,走到树荫下 打毛衣、聊天,或把有毛病的自行车倒扣在巷子里,没完没了地 修理着。
傍晚的阳光是最有诗意,也是最温柔,最贴人的。你抓它,捏它,碰它,它一点也不急,你亮开嗓门咋呼它,它也不恼,当然,很少有这样的二半吊子,就像很少有这样的恶丈夫。面对如花似玉、善解人意的爱妻,你舍得冲着她大喊大叫吗?
傍晚的阳光一片深红,把整条巷子 都映得红彤彤的。走在巷子里,会有一种末世的意味。大家洗菜的洗菜,洗衣的洗衣,生活,就在这阳光挪动的脚步里,周而复始地 重复着。
是啊!重复又有什么呢?人生不正是许许多多似曾相识的重复吗?不是他重复你,就是你重复他;不是历史重复现实,就是现实重复历史。阳光也一样!
许多误入小巷,一直走到我门口,又急忙返身的人,我真替你们惋惜。其时只要稍作停留,你们就会发现,这巷子里的阳光,是多么的 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