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亭柳·赠歌者 宋代:晏殊
家住西秦。赌博/艺随身。花柳上、斗尖新。偶学/念奴/声调,有时/高遏行云。蜀锦/缠头无数,不负辛勤。
数年/来往/咸京道,残杯冷炙/漫消魂。衷肠事、托何人。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一曲当筵/落泪,重掩罗巾。
译文
我家住在西秦,开始只是靠小小的随身技艺维持生活。在吟词唱曲上别出新裁,翻新花样。我偶然学得了念奴的唱腔,声调有时高亢能遏止住行云。所得的财物不计其数。没辜负我的一番辛劳。
数年来往返于咸京道上,所挣得的不过是一些剩洒冷饭。满腹心事,该向何人去诉说?若得知音赏识,我不会拒绝为他唱那些最难最高雅的歌曲。唱完一曲后我在酒宴上当众落下泪来,再次拿起罗帕掩面而泣。
注释
山亭柳:词牌名,晏殊是宋词中第一次用平声韵填写此调的作者。
晏殊小词一向并无标题,这首词以《赠歌者》题名是一种例外。
西秦:地名,在今甘肃省榆中北。
博:众多,丰富。
花柳:泛指一切歌舞技巧。 斗:竞争。
念奴:唐代天宝年间著名歌女。
高遏行云:《列子·汤问》说古有歌者秦青“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遏行云”。遏,止。
蜀锦:出自蜀地的名贵丝织品。 负:辜负。
‘数年”二句:杜甫《赠韦左丞》诗:“骑驴十三载,旅食京华春。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漫:枉,徒然。
采:选择,接纳。 《阳春》:即《阳春曲》,一种属于“阳春白雪”的高雅歌曲。
赏析
宋仁宗皇祐二年(1050)晏殊/迁升为/户部尚书(户部长官,属三司),以/观文殿/大学士/的官衔/做了/永兴军的长官。这首词/作于/晏殊/永兴军任上,此时晏殊/年过六十。被贬官/多年,心中/不平之气,难以抑制,假借歌者之名/一吐心中的/抑郁之情。
全词/通过一个歌者/年老色衰/遭遗弃的/悲惨命运,道出/封建社会/千千万万/被玩弄、遭/遗弃的歌女/艺妓的共同心声。
上片通过描写/红歌女/年轻时的/盛况,反衬出/年老的失意。
“家住西秦,赌博/艺随身。”是歌女的语气/自信/而又自负。“家住西秦”是写实,因为下面有“数年来往/咸京道”的句子,歌女当是/住陕西/附近。“赌”是/比赛竞争/之意。这两句/是歌女/述说自己的/出身,自言/具有多种/浪漫的/艺术技能,敢和人/比赛竞争。
“花柳上,斗尖新。偶学/念奴/声调,有时/高遏行云”,仍然是歌女/十分自负的/口气。“花柳上,斗尖新”之“花柳”代指一切/歌舞艺术/才能技巧。“斗”,仍是/竞赛之意。“尖”,是高处,是/过人之处。“新”,不是陈陈相因的/旧套。合起来,这是歌女/说自己/多种/艺术才能上/敢和大家/竞赛,并且/比别人/高超,新颖独创,绝不流俗。
“偶学/念奴/声调,有时/高遏行云”,是具体形象地/夸述/自己的才能/如何。“偶”,有/随便/之意。“念奴”是/唐天宝年间/有名的歌女。词中歌女/似乎/自豪地/诉说:我偶尔/随便一唱/当年念奴/曾经唱过的歌,能让天上的行云/停住,听我歌唱,足见我/唱得有/多么美,多么动听。“高遏行云”,语出《列子·汤问》,说/古有歌者/秦青“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遏/行云”。这几句,当是失意时/回忆当年情事/所言,所以,每一句/自负的话后面,都有一种/反衬中的失意/悲慨。自负的/口气,实是/自负的/不平。
“蜀锦/缠头/无数,不负辛勤”,写当年之时,歌声/一发,令众人/倾倒,博得/赏赐无数,不辜负自己/多年的辛劳。“蜀锦”,是四川的/丝织品,当时/很名贵,古时歌女/多以/锦缠头,因借/“缠头”之名/指称/赠与她们的/财帛。
下片描写/歌女/年老色衰后/所遭逢的/冷遇,抒发词人/对她的/无限同情。
“数年来往/咸京道,残杯冷炙/漫消魂”,是失意后/凄凉/冷落/境遇的写照。从词里的“西秦”、“咸京道”地点上/看,当是晏殊/被贬/永兴时,慨叹自己的/不平境遇/而作的。可见作者/这首词/确有“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之/寓意。这首词的/整个口吻/都寄托着感慨。“残杯冷炙”语本杜甫《赠/韦左丞》诗:“骑驴十三载,旅食京华春。残怀与冷炙,到处/潜悲辛”,此处写/歌女境遇/如此可悲,令人“消魂”。
“衷肠事,托何人?”歌者/因为/封建社会/女子/没有/独立的地位,盼望能找一个/可以/终生相托的人,盼望找到一个/足以/托身的所,可以/安身立命,终生为之/奉献而/不改变。“衷肠事”,是指/内心的事,这里是指/终生相托的/大事。
“若有/知音见采,不辞/徧唱阳春”,仍是以/歌女的口气/自述:假如有一个/知我心的人“见采”(“采”,选择、接纳),那么我将/唱尽/高雅美好的/《阳春白雪》的/曲子,把一切/最美好的东西/都奉献给他。这虽然是一个歌女的/口吻,但又/体现了/一个中国/旧知识分子、封建士大夫的/报国之情。这里的“若有知音/见采”之“若有”是实无,也就是/悲叹/找不到知音。
“一曲当筵落泪,重掩罗巾”了。可以/想象得出,这个歌女/酒筵前唱歌,想起当年之时的/满堂彩声,眼下/却这样/凄清冷落,不禁当即/流下了眼泪。而当时/这个筵席前,作者/由歌女/之悲哀,引起了/自身/遭贬受逐,客居/外乡的悲伤。晏殊/所托喻的/是歌女,而歌女内心/即使有悲哀,眼中有泪水,也要“重掩罗巾”,不能让人看到。“重掩”,是屡次 ,屡次擦干。每次感到/悲哀,都要4作笑颜,其悲哀/就更为/深重了。
这首词在《珠玉词》中/是别具一格的。从/思想内容看,它一反/以往/流连酒歌的/生活、相思离别的/闲愁、风花雪月的/吟咏,而是/反映了/一个被侮辱、被损害的歌女的/不幸命运,具有较强的/现实意义。从作品的/风格来说,也一反以往的/雍容华贵、闲雅圆融,而变得/激越悲凉。这一转变或许/与作者罢相/知外郡的境遇/有关,虽则词中没有象/自居易的《琵琶行》明写/“坐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但读者/仍可以看出/作者借/歌女之酒杯浇自己/块垒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