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娘，抱抱回家
文/王义锋
“从来到这个家，我没嫌穷，不怕累，我现在还能出力干活呢，咋就让我得了这个毛病？”
娘抱怨起来。她被突来的疼痛击中腰腿，已经卧床三个月。
可她随即又释然了:“这个家现在好了，我可以放心走了。昨晚梦到你姥娘，我该去那边陪她了……”
我含笑嗔怪她:“姥娘活了九十三，你才多大啊！别胡思乱想了！”
“我的儿”娘两眼爱怜地望着我，“上次在医院里，大夫小声嘱咐你的话，我在门外都听见了。”
我忽然泪流成河，娘却笑起来，满面轻松。
接下来的日子，娘开始津津有味讲述那些旧事:姥爷中年去世，舅舅参军打仗，没地没粮，姥娘小脚，从三四岁她就随姐去拾荒，端个小盆跟邻居去井边打水……
“你姥娘不会照顾孩子，我都不记得她抱过我。”娘有些遗憾和委屈。
再后来，娘讲几句就停下，长久地出神，脸上浮起微笑，有时会咯咯笑出声。
“娘，想起啥了？”
“烧麦穗呢，真香！”
“踢毽子玩呢。”
“你姥娘给我梳头呢。”
……
老话说，人在离开这个世界时，魂魄会走一遍回头路，把生前的脚印一一捡起来。娘是不是提前动身了？
那天早晨，娘从睡梦中醒来，定睛看我半晌，颤巍巍探出双手:“娘，抱抱回家……”
她脸上现出小女孩才有的天真与依赖。
“哎，抱抱回家！”我咽下“娘”这个字眼，俯身轻轻拥住她，如拥住我四岁的女儿。
娘走时，脸颊枯槁，神色安详。门外雪花纷扬，看不到她归去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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