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心 》
眼睛疼痛之后,心,倒安静下来了。
不能看电脑,不能看电视,不能看书……痛苦之后,是如何面对大片大片的时光,像利箭一样,它们随时都能刺过来,那看不见的小小伤口,真多。
电视每天开着,就为听声音。
想起晚年张爱玲,一个人独来独往。为了驱散凄清宁静。总是把电视声音放到最大……寂寞无孔不入的。
总是停留在戏曲频道。亦不知唱的什么,有丝弦,有锣鼓点……很老的声音传来,和丝丝入扣的寂寞相辅相成。
决定去买一个收音机。可以随时听,即使在路上。
卖收音机的极少了。
几乎都是电子产品了。MP3、MP4、iphone……都不喜欢。总是蹲在一个收音机面前听长书连播,那时极迷恋张家声播的《平凡世界》。前几日与朋友一起去北京。她说,带你串个门吧。
是早春。车开进文化部的宿舍楼。走出一个白发的老人,是张家声。
他们寒暄着,说着话。那时已近午夜。我看着他们,有一种恍若隔世的苍茫。
收音机柜台前几乎没人,只有零落的几人。
挑了一个,159元。
“是给老人买吗?”售货员问。
笑了,不置可否。
收音机每天是开着的。天气预报,前列腺,流行歌曲,京韵大鼓,丝弦,无痛人流,茶馆。
各种各样的信息,缠杂着人世间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有时安静躺着。
没有任何的干扰……可以听得见空洞滴水的声音、猫走动的声音、鸽子在窗外交谈、风吹动纸张的声音、心脏的跳动……
寂寞又悠长。
内心植物次第生长,四季就这样循环轮回了。
修心,要的是时间的打磨。
慢下来了,一张一弛没了目的。宣纸要放几年才能用,为收它的火气。
薛湘灵从富家小姐沦为落难仆人才能唱出,“一霎时把前情俱已昧尽”。
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早悟兰因。
兰因是修光阴中的心。
静寂中守得住孤独,热烈里有安静凛冽。
莲花之安静,梅花之清凉,菊之寡淡……村上春树说,搬到郊区住,少与人打交道,早睡早起,自己动手做三餐,多运动,其实也是修心。
凉月吹灯坐,天地大静。一个人,安静发呆,听听戏,写写毛笔字,这是奢侈,是上天赐予的福报。